江淮寧擰眉,警告性地叫了她一聲:「謝檸。」
沒說別的話,但他叫她名字的意思是勸她適可而止,別鬧得場面不好看。
黃書涵坐在謝檸和陸竽中間,不明情況,腦袋偏向陸竽,輕聲問:「這個謝檸是怎麽回事啊?」
她知道謝檸喜歡江淮寧,到現在還沒放棄嗎?
陸竽抿唇搖頭,叫她別問了。
她看著謝檸,理由正當充分地婉拒她的邀請:「吃藥了,喝不了酒。」
謝檸歪頭:「不給面子?」
為了證明沒有敷衍她,陸竽手指扯開下嘴唇,靠唇角的部位長了兩個潰瘍的泡,四周泛紅:「沒騙你,吃了消炎藥。」
謝檸隻好作罷。
胡勝東坐在她另一邊,眉頭添了幾道褶皺:「點這麽多酒你一個人喝得完嗎?我們可不喝白的。還二鍋頭呢,不怕喝醉?」
「怕什麽,明天周日。」
「你開車來的。」
「找代駕不就行了,再說這裡這麽多人呢,能讓我睡在大街上嗎?」
胡勝東攔不住她,由著她去了。
黃書涵觀察了一陣,大概看明白了這出戲背後的緣由。謝檸對江淮寧仍然有意,且執念很深,可他已經有女朋友了,她不可能再有機會靠近他,心裡的委屈和難過無處發泄,故而有了眼前這一幕。
同為女生,雖不能完全感同身受,卻也理解她的心情。
服務生端著烤好的串過來,裝在幾個大鐵盤裡,燒烤料的香味經過炭火烘烤散發出來,引得人垂涎。
幾個男生下午打球耗費了體力,開動起來連話都顧不上說。
「這一盤是少放調料不要辣椒的。」服務生把一個小號的鐵盤放到江淮寧面前。
鐵簽子剛端上來燙手,江淮寧扯了截衛生紙,裹住把手的位置,遞到陸竽手裡:「少吃點,難受就別吃了。」
謝檸沒掩飾悲傷的眼神,因為她沒有多余的精力裝樣子。她握著小酒杯,裡面倒滿了二鍋頭,五十三度的,辣到嗆喉,她一口悶了。
幾個男生喝的啤酒,扯東扯西地閑聊,見她喝這麽猛,不免被嚇到,給離她最近的胡勝東遞了個眼神。
胡勝東搶了兩次,沒搶走謝檸手裡的杯子。
她擋開他的手,把杯子護在懷裡,跟寶貝似的,不耐煩地皺起眉毛:「別管我,我喝點酒怎麽了,多大點事,再攔我跟你翻臉了啊。」
胡勝東無奈到頭痛。
他的錯,不該跟她透露聚餐的地方,明知她來了只會傷心。
陸竽眼睜睜看著一瓶二鍋頭下去一半,實在不忍心,出言勸她:「謝檸,別喝了,吃點東西吧。」
她嘴裡嚼著肉串,嘴巴痛,說話含糊,沒有勝利者驕傲的姿態,言語間是對普通朋友的平淡關心。
自此,謝檸才有那麽一點理解江淮寧的選擇,陸竽該內斂的時候內斂,該露出鋒芒的時候也不會藏著,待人處事有自己一套原則,溫和不事故,尖銳不驕躁。
謝檸笑了,眼睛和臉是紅的,心口是痛的。她擺了擺手,對陸竽說話,語氣沒有對胡勝東那麽暴躁,笑嘻嘻的:「我酒量好著呢,這點酒就想灌醉我,沒可能。」
陸竽不再勸了。
謝檸手托著下巴,隔著中間的黃書涵去看陸竽,滿腹好奇心:「我問你啊,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江淮寧的?」
陸竽沒隱瞞,但也沒說得太詳細,囫圇地回了句:「高中。」
謝檸表情詫異,又問:「高中喜歡他,你怎麽後來又交了男朋友?」
「沒交,是他誤會了。」
謝檸頓了
頓了很久才把視線挪到江淮寧身上,這是她今晚第一次正眼看他,無情地笑了下,沒想到他處處春風得意,在感情路上這麽不順。這大概就是運氣守恆,不可能世間的好事都讓他一個人佔了。
謝檸的思緒繞了一圈,有一點無法想通:「他誤會了,那你呢?」
「三言兩語難以描述。」陸竽說。
謝檸非要問個清楚:「那就五言六語。」
「不想講。」
陸竽拒絕得乾脆利落,夾了一塊烤魚,裹滿了香料的魚肉吃進嘴裡,潰瘍的地方痛得不行,用舌尖頂了下,更痛。烤魚裡放了小米辣,怪她禁不住誘惑。
江淮寧丟下一根鐵簽子,默不作聲地起身走了,沒過多久回來,手裡拎著個透明打包盒,裡面裝了清淡的蔬菜粥,放到陸竽面前。
他把烤魚的盤子推到另一邊,不讓她再碰了:「那個太辣了,吃這個。」
謝檸看了,眼眶更紅了,江淮寧從沒這麽對過她,從來沒有。哪怕在陸竽沒出現前,他也不曾有過這樣的關照。
「服務員。」謝檸托著下巴的手指胡亂地抹了把眼角,「幫我換個大點的杯子,你們這兒的杯子太小了,喝不過癮。」
胡勝東看不過去了:「謝檸,你何必。」
謝檸不理他。
這會兒店裡的客流量大,等了幾分鍾,服務生才給她找了個大玻璃杯。謝檸拿開瓶器撬開一瓶啤酒,倒進杯子裡,喝了一大口,咂了咂嘴,還是啤酒爽快。
胡勝東沒轍,有些話不好當著陸竽的面說,只能拿手機給江淮寧發消息,叫他好歹勸謝檸兩句,再這麽喝下去要出事。
手機響起,江淮寧拿出來掃了眼,抬頭看向胡勝東,對方投來央求的眼神。
江淮寧給他回了一條:「誰的人誰管。」
謝檸啤酒白酒一通喝,酒勁很快上頭,臉紅得跟屋簷下掛的燈籠似的。她的酒量確實跟她說的那般好,喝了這麽多,眼神也沒見迷離,拉著黃書涵聊天,問她江淮寧和陸竽之間的故事。
黃書涵挑了些大家都知道的說了,涉及隱私的,她沒講。
「原來是這樣啊。」謝檸指著那兩人,吃吃地笑,「一個誤會對方有女朋友了,一個誤會對方有男朋友了,中間還有個沈黎搗亂,難怪江淮寧上學期那個死樣子。沈黎那女的,笑死了,我以前就覺得她裝得要死。背地裡找陸竽,是她乾得出來的事兒。」….
「盧宇?好巧啊。」燒烤店裡來了一夥人,為首的男生見到熟人抬手打了個招呼。
陸竽和盧宇同時回頭。
陸竽不認識他們,收回了目光。盧宇卻很熟悉,是隔壁宿舍的幾個男生,在學校裡吃完飯,過來吃點宵夜。
盧宇跟他老鄉揮了下手,那幾人沒多聊,去找空位。
陸竽吃著沒什麽味兒的蔬菜粥,兀自嘀咕:「我以為是在叫我,差點答應了。」那男生說話有口音,很像在叫她的名字。
盧宇聽到她的話,微微一愣,回想了片刻後,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臥槽,我好像突然理解了。」
「理解什麽?」彭鑫擼了一串烤羊肉,手裡捏了瓣蒜,咬一口,滿嘴蒜味。
盧宇指著江淮寧:「我以前老覺得校草看我的眼神不尋常,好他媽複雜,我……我以為他對我有什麽不一樣的情感。剛剛嶽陽叫我,我就反應過來了,我的名字和他女朋友的名字諧音。」
「哈哈哈,原來你上學期老是躲著江淮寧是因為這個,笑死我了。」
「離譜,真離譜,你怎麽想的?」
「照照鏡子啊朋友,江校草就算喜歡男的,那也不是你這樣的,內褲穿爛了都不舍得扔。」
「去去去,有女生在,瞎說什麽。」盧宇惱了,揮舞著手裡的鐵簽子打岔,「趕緊吃,羊肉涼了味道好膻。」
笑鬧聲中,陸竽一臉驚奇地瞅著江淮寧:「有這回事?」
江淮寧本人聽了也很想不通,他的室友到底是什麽奇葩,一個兩個的腦回路比別人多了十幾道溝壑。
盧宇最後評價他:「真是一大情種,沒見過這樣的,聽見個相似的名字也能有條件反射,以後我誰都不服只服你。」
黃書涵吃飽了,看向坐在她旁邊的謝檸,這姑娘現在是真喝醉了,眼神亂飄,兩隻手抱著一個空啤酒瓶子,臉頰貼在瓶身降溫。
「她這樣沒事吧?」黃書涵求助正聊天的男生們。
「沒事,我一會兒送她回去。」
胡勝東早知會如此, 臉上已經沒有表情了。只希望謝檸酒醒後會忘記與江淮寧有關的一切,重新開始,找回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怎怎呼呼的謝檸。
謝檸閉著眼,當胡勝東碰到她的手,想要拿走啤酒瓶時,她倏地抬起頭,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繞過黃書涵和陸竽,走到江淮寧跟前。
酒壯慫人膽,她看著江淮寧的臉,傻笑一聲:「喜歡你這麽多年,什麽都沒撈到,我親一口總可以吧?」
這是清醒的謝檸絕不會說出口的話,她有傲氣和自尊,但她現在醉得一塌糊塗,大腦不受控制,什麽瘋狂幹什麽,放完話就朝江淮寧撲過去。.
三月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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