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夏竹在擦洗桌子,手上戴了塑膠手套,騰不出手來,支使看電視的陸延去開門。
“陸延,去看看誰來了,別看電視了。”
陸延抱著遙控器從沙發上挪下來,眼睛依依不舍地瞅著電視,打開門沒看是誰,趕緊跑回去了。
夏竹問他:“誰來了?”
陸延這才朝玄關望去一眼,眼珠子瞪大了:“江淮寧哥哥!”
“嗯。陸延小朋友,你剛剛見了哥哥怎麽跟不認識一樣?”江淮寧站在門內的紅色地墊上,猶豫要不要換鞋。
夏竹摘掉手套,過去招呼他:“快進來吧,不用換鞋,等會兒要拖地。”
江淮寧穿著鞋進來,黑色大衣襯得身形挺括修長,氣質卓然,臉上的笑容讓整個人看上去沒那麽清冷。
他不露聲色尋找陸竽,可惜沒在客廳見到她。
夏竹要去給他倒茶,他斂起心思,一迭聲地拒絕:“不用不用。伯母,我過來就是給您送點餃子,我爸包的,賣相不太好看,味道應該不差,香菇豬肉餡兒的。”
兩家住得近,做了好吃的會互相送,要麽叫過來一起吃,關系處得跟一家人差不多。
“麻煩你特意跑一趟。”夏竹洗了手,接過兩盒餃子,放進冰箱冷凍層裡,打算留著明早吃,“保鮮盒我回頭給你媽送過去。”
江淮寧:“不著急。”
夏竹把茶幾上的幾個裝零食的籃筐推到他面前一字擺開:“想吃什麽自己拿,千萬別見外,讓陸延陪你說會兒話,我去把剩下的活兒幹了。”
江淮寧維持著禮貌的微笑:“您去忙吧,不用管我。”
夏竹戴上手套接著擦桌子。
陸延挨著江淮寧坐,擔負起主人家的責任,招待江淮寧:“哥哥,你吃這個夏威夷果,我給你開。”
電視裡動畫片的聲音很大,江淮寧借此掩飾,輕聲問:“你姐呢?”
陸延沒聽清:“嗯?”
小小年紀耳朵就不好使了?江淮寧無言,捏著他耳朵,湊近一點再次問道:“我問你姐去哪兒了。”
“我姐?”這回陸延聽清了,指了指房間,“她在裡面。”
江淮寧摸了下鼻子,使喚起小孩來一點不心虛:“去把你姐叫出來,就說……說她同學來了。”
陸延很聽他的話,踩著拖鞋跑到陸竽房門外,砰砰砰砸門,大嗓門喊道:“姐!老姐!你同學來了!”
江淮寧:“……”
忘了提醒他小聲一點,別引人注意,然而已經晚了。
夏竹端著一盆髒水從客廳另一邊過來,見狀,笑著對江淮寧說:“他還知道叫他姐出來招待人,不傻。”
江淮寧暗道一聲幸好,幸好陸竽媽媽沒有懷疑他。
陸竽的房門打開,她戴著眼鏡出來,已經卸了妝,換了身寬松的長袖長褲家居服,柔軟的珊瑚絨,藍白配色,點綴了紅色和黃色的月亮星星。腳上一雙小狗毛絨拖鞋,兩隻耳朵耷拉在鞋面,隨著走路一擺一擺。
白色襪子裹住纖細的腳踝。
陸竽剛走出幾步,見到客廳裡的江淮寧,腳步猛地頓住了,一步一步退回了房間,門砰的一聲關上。
陸延一臉懵懂:“我姐怎麽了?”
江淮寧思考了一下,你姐可能害羞了。
夏竹在衛生間裡洗抹布,江淮寧瞅準時機,起身走到陸竽房間外,抬手敲門,低聲說:“是我,開下門,我說兩句就走。”
房間裡的陸竽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轉了兩圈,滿腦子只剩下“救命”兩個字,她來不及換衣服!
高三下學期住在一起的那幾個月裡,不是沒被他看過穿睡衣的樣子,這麽一想,陸竽釋然了,拉開門放江淮寧進來。
江淮寧眼神沒亂轉,盯著陸竽,手機遞給她:“手機號碼。”
“什麽?”陸竽推了下眼鏡。
江淮寧裝委屈:“我沒有我女朋友的手機號碼。”
陸竽仰頭看她男朋友那張俊臉擺出做作的委屈模樣,需要極大的自製力才沒有笑噴。她克制著,輕輕地提了下嘴角,把他的手機拿過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輸進去。
江淮寧自己編輯備注:女朋友。
沒有避開陸竽,甚至有故意讓她看到的嫌疑。
陸竽上下兩片唇咬合住,抿成一條直線。
江淮寧打開微信,通過手機號碼搜索,找到她的,昵稱是“LYYY”,他申請添加:“你想笑就笑,別忍出內傷了。”
陸竽捂住嘴,臉偏向一邊,對著白花花的牆壁,嘴硬道:“我沒有想笑。”
“是嗎?”江淮寧把手機裝進褲兜裡,兩隻手捧住她的臉。
他的手掌那麽大,正好能蓋住她兩邊臉頰。
陸竽大驚失色,門是半敞開著的,她媽路過會看到!她腦袋往後仰,江淮寧沒讓,飛快地在她額間印了一下:“走了。”
不等陸竽回神,江淮寧就出了房間,再待下去,恐怕她媽就該懷疑他動機不純了:“伯母,我走了。”
夏竹從衛生間出來,手裡還拎著拖把:“這麽快就走了,不多待一會兒嗎?”
“我下次再來。”
江淮寧長了張討長輩喜歡的臉,一笑就會讓人感覺這小夥子性子好。
他離開了,夏竹還在笑。
——
江淮寧來之前,陸竽在房間裡看書。
他來過以後,她就沒心思看書了,腦子裡都是他。
她拿手機通過了他的微信好友申請,沒有備注“男朋友”,她打出他的名字,而後刪掉,換成名字首字母縮寫。
陸竽這邊剛通過,江淮寧就發來一條。
JHN:“付尚澤說過幾天同學聚會,讓我問你去不去。”
陸竽看著屏幕上方他的名字縮寫,有種高中時期傳紙條的既視感。
“去。”
“那我把你的名字報上了?”
“嗯。你去嗎?”
“你去,我當然去。”
陸竽縮在書桌前的椅子裡,兩手抱著膝蓋,笑得眼睛眯起來,快看不到屏幕上的字了。
恰在此時,江淮寧給她打來一個視頻通話,陸竽按按嘴角,接通了,沒讓他看自己,攝像頭換成後置,對著前面的書桌。
江淮寧沒拆穿她不願以睡衣示人的小心思,問她:“你要加班級QQ群嗎?我拉你進去。”
他提到付尚澤,陸竽就知道這個群裡是高二八班的同學:“好啊。”
江淮寧那股委屈勁兒又來了:“我沒有我女朋友的QQ號。”
陸竽隔著屏幕快笑瘋了,幸好他看不到:“我給你。”
她縮小視頻窗口,發了QQ號過去,江淮寧立刻添加了,她的昵稱跟微信一樣。他問:“為什麽換掉了QQ號?”
“以前那個隨著手機被偷,被人盜了,找不回來。”
江淮寧不知道她手機被偷的事:“什麽時候?”
陸竽對此印象深刻,不需要回憶就能準確說出來:“高考完那一晚,班級聚餐結束,我和黃書涵回學校,被一個陌生男人撞了一下,手機就被順走了。”
江淮寧沉默了幾十秒,聲音很輕地問:“所以,你沒有不接我的電話對嗎?”
“你那天給我打電話了?”
“嗯。”
“對不起,我沒接到。”
陸竽大概能猜到他那時候打給她要說什麽,心臟被狠狠揪了一下。她換成前置,隔著屏幕與他對視。
江淮寧搖頭,不需要她道歉。
那都不重要了,跟這一分這一秒的兩情相悅比較起來,以前所有的鬱悶不快都變得不再重要。
——
同學聚會定在三天后的晚上,計劃先在鍾鼎國際大商場裡的餐廳吃飯,然後去唱歌。
江淮寧來陸家接陸竽前,在微信上問她穿什麽衣服。
陸竽給他發了張照片,全身鏡前的自拍照,手機擋住了臉。她穿著卡其色短款羽絨服,同色系的千鳥格半身裙,短靴。
頭上戴了頂黑色貝雷帽。
江淮寧翻找衣櫃裡的衣服,沒有跟她這身搭配顏色相近的棉服,倒是有件駝色大衣,晚上穿可能會冷。
但他還是穿了。
她發來的這張照片,提醒了他另一件事:“你從我錢夾裡拿走的照片什麽時候還給我?我的。”
陸竽發現這人裝委屈上癮了。
“你先說那張小二寸你是怎麽拿到的?”
“你自己放進我的出入證裡忘了拿回去。”
陸竽兀自“啊”了聲,終於想起來了,她住校期間曾借江淮寧的出入證混出學校幫董秋婉過生日:“太醜了,我還你兩張漂亮的。”
江淮寧說:“可是,我覺得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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