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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全球災變:無限暴擊合成》二百四十七、真神?邪魔?
如果我沒數錯的話,這首詩長達四節、461行。最早看到它是在《中國詩歌評論:細察詩歌的層次與坡度》這本書上。按照我的閱讀習慣,對於這麽長的詩歌文本,一般情況下我都懶得去嘗試——原本我對這本書裡選的,詩人陳舸的詩更感興趣。但是“不小心”讀了,還一口氣讀了下來。
如果單獨抽出幾行來讀,可以看出作者選擇詞語運用修辭句法之類還是滿克制的,甚至顯得有些無趣。但是,不得不承認,那種不急不緩的沉穩和冷靜克制的情緒,絕非泛泛之輩能輕易做出。作者的這種寫法,在我不負責任的簡單評價體系裡總會被擱置在“笨笨的”范圍裡面。我覺得這種寫作缺少天才般的靈光和爆發。但我想它也並未想以天才取勝。我們知道,短跑天才的豹子,在最高速度也隻可以持續30多秒。

對了,今天早上我在公眾號中看到一條:人類是動物界的長跑冠軍,甚至距離可以長過馬。
當然,如果這是真的,也不是我等可以輕易做到的。

原作網址m/note/172185731/

城市的光
——向托馬斯?伍爾夫致敬


立水橋站是城鐵換乘站。13號線和5號線
吐出人群又把另一撥帶走。
從B口不帶電梯那側上來,是湯立路
往北,有個窄長條的小廣場。
原是一溜臨建,拆除後,鋼釘還楔在地板磚上。
白天聚集的裝修工都走了,
撲克牌散落在踩扁的煙頭堆。
賣冷飲的鐵皮棚子,支在行人道的垂柳下
看店的胖女人啜著雪糕
有人走過,她就放下胳膊
合上嘴巴看馬路,作出神的樣子。
她小孩在玩一盆渾水。
這裡坑窪不平,野蒿一人多高。
走過這一段,左拐一小彎,是新開張的萬意百貨。
在它與不溫不火的奧特萊斯之間
孫楠的《拯救》一波波振顫
朝西店鋪玻璃門反出刺眼白光
一眯眼,就似光輪旋轉。
那些從商場、公交車、學校和寫字樓湧出來的人
踩在貼滿小廣告的路面上
避讓著滿地垃圾、黑出租、摩的,
以及煎餅果子、烤腸、麻辣燙、劣質糕點的小車攤
匯集成流水。在油煙和臭豆腐混合的氣味中
在油膩的鐵板滋啦啦的怨泣中
咽下汩汩的悲哀。這一天快得有點突然。
這一天,是隻痛苦的蝸牛。
向前,十字路口,趴活的小貨旁
算命的瘦棕臉縮在小馬扎上,指著油乎乎卦書
一副果然言中的樣子。
年輕小夥,迷彩跨欄背心
回頭在看“不靈不收費”的招牌。
高架的5號線將這一切置於陰影中。
繼續往北是龍德廣場——天通苑的商業區
家樂福呀、翠微百貨呀、迪卡儂呀、百安居呀
過街天橋開始支起小攤。
安利推銷員選好了最有利的地形。
拐向西邊,是破落的中東路
在它狹窄有限的視野,太陽剛好落上西山
輪廓線上映出扇面狀金黃。
西天雲朵緋紅,斜上方和偏向中天的雲團
朝光側都鍍上了火紅亮邊。
火逐漸燃燒到雲的內部,像悶著的火爐
捅開後漏出深處炭紅。
而純藍天空東側,

雲呈淡灰,向深灰過渡。
路兩邊,是“潤楓·欣尚”和“公園兩棟”。
都是剛建好售樓處。越過它們
巨型吊臂探到馬路上空
高懸頭頂如通往斷空之梯。一對帥男女
坐在四米高廣告牌上,憧憬“1+1〉3的LOFT理念。
再往前,是剛交房的“合立方”
入住兩三年的“正辰”、“奧北”,然後戛然而止——
東小口鎮低矮破舊,人的衣著有點土氣。
這邊人也都不怎麽過去,雖只有十米之遙。
那裡曝土揚煙,民風不古……
哦,你看,我仿佛真的經過了那裡!
此刻,我在十五層窗前看這一切——
我每天走的路,他們每一個細節。
我總忍不住想他們的生活。
這面窗朝向正南,兩旁凸出的樓體縮窄了景寬。
幾百米直至幾公裡外,一片片樓群錯落
那高聳的乳白、青灰、深紅、淡黃和肉黃
連綿一體,視線被完全擋住了。
城市的地平線在雲端
因而人總生活在海底。
近處,綠防護網被紅白斜格木板固定
罩著不斷攀高的樓房最上面三層。
平台上電焊比剛才更亮了。這時
路燈亮起來。有遠處的屋燈被點亮
不起眼,像一粒粒黃沙。接著,地面顏色加深
底處深灰開始向樓頂滲透
和仍舊明亮的天空形成了強烈對比。
不知不覺,下面十幾層窗戶成為一溜溜黑洞
最高處兩層反射扇扇銀光。
東邊的淺藍正轉成淡灰,並向西擴展。
最後,所有的反光都熄滅了
整片樓群成為深褐色實體,
燈光從窗深處凸顯出來。當它們隔牆相連
樓透出了自身的光輝。
這時太陽早已隱沒,西山之上,金黃變作杏黃
不久後,又化成渾黃。黑暗不斷加深
上升到一切事物的頭頂。
直到將天空不斷減弱的微藍完全吞噬,
抵達星空之上的無限。
綠色、紅色、黃色和藍色霓虹燈漸次點亮,
把七彩光霧撐起上百米高。
電子廣告牌從側面看充滿抽象畫味道
車流眨動著,逐漸堵住了路口。
那些往車裡塞小廣告的半大小子
汗透的T恤衫,千篇一律的招呼
“海景房,看看不?”
吃慣了閉門羹,漸深的夜色
對他們是沉重的安慰。還在放那首歌
“燈火輝煌的街頭,突然襲來了一陣寒流
遙遠的溫柔……”
我目睹這城市自熱浪中醒來
光一道道掙脫出去,從極高處飛逝。
東方渾濁烏黑,西天烏雲失去了體積
而成樓群之上漆黑的平面。夜幕真的完全降臨了。
矮山上最後一絲沙黃也褪去了
山體隨之消失。幾棟原先沒注意的樓
燈光中顯現出來,構成了西邊曠野的邊界。
一個提包的年輕人,走過鑲嵌射燈的廣告牌。
懷揣著明後天的心事,至陰影中也沒察覺
最後一道光正在遠離
四面的燈光開始包裹著他。
另一個輕聲跟唱街上的歌
像二十多年前走向露天放映站。
樹先是變黑而後白得耀眼。
更加絢爛的燈在四處綻開,流轉,升騰
商圈之上冷光,由幽藍淡化為粉紅、淺紫。
人越來越多,分成道道旁支,
漫淌在這燈光之城。燈火的輝煌還在上升,
他們的無助、信心、精力以及欲望
都得到了消耗和加強。
苦惱與歡樂也在攀爬墜落。
我在他們中間。越過陌生人群頭頂
看見燈光抬高了黑暗,如焰火四下綻放。
一座座樓如同花朵盛開。變幻著形狀,
黑漆漆的雲層橫亙在璀璨、斑斕的城市之上
星星開始浮現出來。二
我曾在夜裡從八大處看北京。
它橫臥於黑暗圍攏的城市之光,
各色燈火交織,撐起摩天樓、體育館、高塔
發亮的道路劃分著巨大棋盤,
胡同、天井、樹叢無聲地堆積著昏暗。
它的遠端,伸入了微微翻湧的暗紅色光霧。
地平線也消失在那,界線極為模糊。
整座城市之上,天空呈黃褐色
向上漸變到毫不耀眼的深灰
進而深入到那恆久的穹宇之中。
仿佛一個巨大黑色半球罩住了發光的城市。
最後會有這樣視覺:天空和大地都已消隱,
閃亮的城市就那樣懸浮。
它的雄心、規劃、笨拙、臃腫、知識和聲音,
都隱蔽在波浪般光芒之下。
那時,看著人類築起的城市
和為照耀它而生出的光,感到驚奇。
就像每次被龐然大物帶離跑道我都會驚奇。
而現在,每盞燈都在燃燒。
光的盛事到達了頂點。
她駛過一路通明的大廈、立交橋、亮化景觀
以及吐露微茫的居民樓、奧體公園——
穿梭在光的城市,光的森林
光的大地,光的海洋。
感覺每盞燈都是一束浪花
每處黑暗都潛藏著危險與不解之謎。
從安慧橋到仰山橋,路還在向北延伸。
她把車停到暗處,抬頭找尋。
我在等她。我會告訴她沒去理發,因為懶得出門。
我在走道抱緊她。
感到了每道流水都飽含的對大海的向往。
感到芸芸眾生的心跳,激流與交匯。
大部分人都以最低的生命意識在漫流與掙扎。
那深深渴求怎會就此終結?
十點鍾了。像一道閘口,緩下來的趨於靜止
慣性回旋中摸索暖與冷。
奔瀉而出的更加激蕩,於隱秘河道
成光影變幻另一形式。
幾隻非洲獴在街頭遊蕩。
猴子和狒狒在盤算,長頸鹿在打盹。
河馬犀牛一飲而盡。土狼沙啞,獅子飆出高音
沙發上醉臥著豹子,上世紀憤怒的搖滾
跳閃在它幽綠的眼中。
大象擰緊了時間的發條。城軌上
從車窗看見自己的馬臉、蛇頭、兔子眼。
路基外荒草、樹木已凝固
鱷魚在誇張地變形。
這時下班回家,都感到夜涼爽柔和
為不太擠而安寧。而後,飛碟似的面膜
懸浮在床前燈的蒼白和鏡前燈的赭綠。
玩具關進漆黑的箱子。
在他小腦瓜中奧特曼開始戰鬥。
那些男人們靠幻想才能睡著。
欲以一枝遙控器,一柄鼠標穿越時間
反將生命投入了暗影之路
將魔法施於自己。
他們的沉思多麽輕狂。哦,生命的痛失。
我們相擁而眠。一小時後
我又站在窗前,被夜色點亮。
燈光兀自明滅。喝了一盒牛奶,很涼。
打烊的門市、飯店、商場漸歸暗寂。
塔吊上雙頭射燈依舊扎眼。
它所照亮的工地,半截樓頂和樓裙水泥的反光
被周圍高聳的黑影緊緊包圍著。
叮咣叮咣的響聲從這通亮的孤島上傳出,
喧響中很多人睡著了。
稍遠處,樓間縫隙不斷被彌合
原能窺見塔尖的小區模糊、消失了。
從那穿過的風撲面而來。
西南的樓越來越暗。
閃爍在樓頂之上的混光正減弱、變淡
最後和樓群一道融入陰影
失去了那條橫陳在半空的界限。
而右下方,一盞燈突然打開。幾米之外
她在自家廚房,應該是廣告時段吧。
穿一件灰棉背心,用軟紙對著光擦拭藍花瓷碗
然後放到水龍頭下嘩嘩地衝洗……。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
我們內心升起的光芒,如汗毛爍立。
綠蘿甩動著它山桃形的手掌。
隨後我到客廳,坐在沙發上。
整個北面,天空和樓群顏色更為接近
因為沒有射燈,夜更柔和、凝重。
緊挨的四號樓,右下方有一面玻璃:
黑色背景上流螢紛飛——是車燈絢麗的光點
密密麻麻、快速交織著十字路口。
拐上中東路的車很少了。
這麽快,已到零點一刻。最多快五分鍾——
攪拌機、車輪、飛機、夜市、音響
所有聲音匯集成持續的嗡鳴
就像全城縈繞著蜂群。
對面幾棟扁平高層中,還有三分之一亮著。
甚至能看清二號樓有人上網
有人在看電視,有人就那麽躺著。
他們是否意識到已過了零點?
新一天了,覆蓋大地的茶色天穹下
他們行走在虛空,懸浮著發亮的小方盒子——
那黃白相間的光的魔法積木中。
不時有燈熄滅,黑色不斷吞下昏黃。
最後,那一方方還亮著的光芒之屋
彼此分隔開來。如同脫離了聳立在高崖上的
黑暗城堡,小衛星一般
在地球的自轉中也飛轉起來。
那些小星球上居民,吸納光保持活力。
他們在猶豫著,在下定決心。
在哽咽後笑出聲來,呼喚久違的睡意——
每盞燈,都在釀著自己那一杓蜜。


凌晨兩點,天幕如鉛。
最亮的幾顆星釘在虛空,地上一團幽暗。
東北方白天清晰的山影這時看不見
幾公裡外,天通北苑的巨型塔樓
矗立在影影綽綽的樓群撐起的起伏的昏黑之上
成剛可辨認的剪影。
那兒也是視力的盡頭。它們的底部
深陷在地平線下,那整片模糊的空間
又被南北貫穿的路燈犁成兩截。
近些,一些孤燈是一個個極其微小的點。
到了最近處,幾棟樓,都有二十多層
並排挺立在自身沉重的暗影。
每棟都有三五盞燈亮著
那些熄滅的燈就像雨滴落入了水中
它們曾照亮的房間此刻是黑漆漆幕牆。
樓下,小區路燈泛出冷光
如荷花骨朵挺在發藍的幽晦上。
閃爍著金屬微光的荷葉,遮掩著更深處水面
模糊的脈絡似在搖動。
當出租車推出一片明亮
灰色地磚和停放的汽車全都暴露出來。
那台車掉頭後,更沉寂了。
下來一個年輕女孩,拖著行李箱
把背包搭在了拉杆上拽上台階。
“咣當”一聲響後,那一方傾斜的黃光
也被單元門收入樓道之內。
那又恢復了原有的冷清。不一會
在小花園,晃起一支熟悉的手電筒。
最近經常停電。每次他從昏黑石板路直奔配電室
我就掐起時間,一分,兩分,最多三分鍾
冰箱嘟一下啟動,屋裡立時注滿明亮。
今天並沒停電,他大概有別的事。
他也和我一樣睡不著嗎?
窗口進來的光照白了四壁
繪畫板、沙發、方桌、花盆、玩具櫃
全都失去了色彩,呈現均勻的黑色
畫板上的A4紙是蛋清白,紙上的塗鴉看不見。
護欄斜在牆上極為清晰。
能聽見吊蘭彎彎的影子上流動的鍾表聲。
算一日中最靜謐的時刻了。
看著窗外就像坐在深夜的懸崖上。
雖也有輕微嗡響,汽車很遠還聽得見
但柔和得多,就像幾條街外一台割草機。
這時再看那凝固天幕,乳白色的雲朵
在燈一樣劃空而去的飛機之上浮現出來。
它們好似薄薄的白紙浸入了水中
邊緣轉為淡灰,進而完全消解。
它們間巨大空隙,更多的星星現出了身。
它們一直在那。這時躍入逐漸適應的眼睛。
原來並沒那麽暗。安靜
如巨大花蕊裹在漆黑的花瓣間。
這個失去了形狀和色彩的世界在沉睡。
風推動著從在星空抵達屋宇的靜籟之歌
讓萬物靜默在地球的轉動中
吐露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山川和湖泊在遼闊星光下反射微茫。
第一天從幼兒園回來的孩子在它懷抱中
他微不足道,哼哼著對空踢了兩腳被子。
沙發上的書掉到地上。
好像下過一陣雨般涼爽空氣
從紗窗滲進來滑過身體。
臥室對著的南面,還是在施工,噪音也更大。
天空的暗黑中有一層沙塵暴時的土黃。
射燈把最低的斜頂照亮。在西邊一棟樓壁上
一個碩大的人影在低身查看。
這個半夜裡活生生的巨人,挺起身
有三層樓高。他的同伴在看不見處大聲呼喝。
我盯著他看,然後又抬頭看遠處。
從城市遠近疊加的更深的輪廓線上
從勞動者巨大身形上的暗昧虛空
看見寧靜和樹木包裹著村莊。
一條灰白土路從村口一直延伸過來。
有時,我恍惚間回到那條路上
柳枝的雨滴落在頭頂
不盡的車流成為寂靜的河。
時間如同空氣——啁啾著從林梢飛過。
現在我更清晰地感受到它,朝它走去。
黑暗的大地上,一盞燈穿透了整個世界
有時腳下磕磕絆絆,走得太急了
還要躲避車軲轆溝和小水窪。
白天休息的樹蔭下,此刻有些陰森。
剛好辨不清的不遠處似乎潛行著影子
柴垛和石頭堆總有沙沙的響動。
但終於來到了大門口。
狗叫了起來,然後屋門推開
院裡的燈亮了。傳來他沉默的腳步
她故作平靜的“等會兒啊”。
我離開那多久了?
我的家人和親戚們都在睡覺吧。
被心靈的視覺加深的黑暗
拉近了我們間距離。這又是哪裡?
山路上,車燈照亮岩石和隱蔽的溝壑
鑽天楊、刺柏和椿樹的葉子、上面的灰塵。
水滴正在紫葉梨和椴樹的葉脈上匯集。
金盞花、鬼燈、蔥蘭、風信子都在草坡上搖曳。
這又是在哪?我在半夜走出氈房,
在擠成一團的羊群之間
從圍欄一角,黑壓壓的寂靜中
聽到了遠處的聲音。
我看見星星拉低了天幕,月亮迅疾抹過雲層
營燈的微黃映出森聳的巨大沙脊。
那些日子真的消失了嗎?
現在,灰蒙蒙、安靜的暗夜籠罩著北京城。
天通苑只有這時不擁擠。
他還在夢裡,而她在另一個夢。
我在一個懸浮的陽台——它振蕩起來
我也置於一個真切夢中:這個黑白的世界
事物收縮回自身。
它們的緘默更接近成年人的心境。
這個晚上,我覺得我更好地理解了生活。
為一波強烈的悲觀宿命
以及伴隨而來,莫名的火苗似的激動而打開日記。
我感覺街頭的車燈從屋裡滑過。
飄忽天際的大片雲朵之上
光線似乎有一絲變化。
它如此細微,我不知道它是否真的發生。
我只是看著那,又回頭看了看孩子。


麥稈嗶叭,公雞敲打薄冰般空氣。
那時院裡沒有簷燈,但院牆、棚子、天線杆
以及棚口的草篩已在冷冽的
幾乎難以肯定的晨光中顯出暗影。
他弓腰把井把兒壓得吱嘎亂響
引井的開水從鑄鐵井口向上升騰
水嘩嘩地濺入黑暗的桶中。
我站在潮濕、僵硬、一層薄霜的院心,
聽到牛“呼哧、呼哧”鯨飲
不斷把頭伸到桶中,最後眼睛沒入桶沿
用舌尖刷淨了桶底的棒子面和豆餅。
他又壓新一桶水。院外槐樹由漆黑一團中
挺出深綠色枝冠。
東方升起的暝色讓水光閃亮起來。
母牛內旋的犄角泛出灰色光澤,這時
整個院子都開始打黑暗中現身
仿佛從天上落在了我的周圍。院子四角的雜物
房頂上煙囪,雞棚,櫻桃樹
所有被照亮的東西被賦予了生命。
我為他要帶我進城而激動。那裡有高樓
有彩色街燈。有輪船在海灣
汽笛魚網一樣罩著全城。
哦,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還有一次
我說服自己早起看日出。走在南山街潮濕的霧中
還趕上一陣雷雨。但天終歸一點點亮了起來
大海深青色波面蕩起凝滯灰光。
太陽一直沒出來,我就那麽一直坐著。
在那石崖上,看海鷗在幕布般陰雲下滑過
這場景也過去了好幾年。
走在那樣的早晨是多麽幸福。
今天,我又一次置身在這奇妙變化中
只不過所站更高,那院子早裝不下這麽多事物。
燈光所剩無幾,星星也悄然在消隱。
早在覺察之前,變化已經發生了。
只不過現在更明顯:天頂的深灰開始發亮
逐漸透出微藍,雲朵更白了一些。
連綿的樓房在微曦中挺立出來
近處的開始顯露細節,窗戶、門洞、邊飾
而灰黑樓群不斷在更遠處浮現。
這時身邊也開始變化
窗簾、床單、書本、電風扇都顯出了顏色。
接著牆體的淡黃也能輕易辨認了。
天越來越藍,從極高處向下滲透的微亮
雪花一樣悠悠落下。視野還在延伸
就像極慢的風向遠處蕩開霧霾
樓房和道路重新披上線條和色彩。
這時可以清晰地看到,城市從黑暗中升起。
它越來越亮,越來越廣闊。有那麽一會兒
這宏偉的城市是詩意的,恆久的,
仿佛浸在寧靜、透明的深水之中。
當金色光線終於從東邊直射過來
剛才沐浴在黛青色晨光中的樓群
立即被打上了強烈的光影。
那道道金光如同刻刀從高聳的樓面切下
耀眼的輝光閃亮在樓的頂部
而下端和低矮的建築仍淹沒在陰影之中。
鏡面和樓體四下反射的光芒
使單調的灰白、暗黃看起來柔和溫暖
如同鬱金香的花瓣。又過了一會兒
太陽升到望京以北大片樹林之上
光從四面八方來了。
沿著塔樓山崖般的側面,銀白水流瀉下
在平地上蕩漾開來。
麻雀驚奇地吐露著溫情。它的翅膀
掀起淡桔色光線。柔軟、無思想的身軀
在這高聳的城市也是一種存在。
草葉和籬笆上的露滴,反射億萬光芒和映像。
環衛工們收拾完前一天的垃圾
正在鏟小廣告。向四野延伸
周圍更廣闊的大地和群山上
縱橫交錯、利益糾紛的道路之網
所有孕育都將被收獲。
我們將一起工作,熱愛和分享。
我一直回頭凝望。這是在哪?當我在下行索道
身後巨大山峰間光芒傾瀉下來
七十度斜角之上極為高遠的層層山峰
遠遠超拔於我們已沉入的暗影中山谷。
這是哪裡?茫茫戈壁一夜的奔波後
雲層從縫隙投下十幾道可見的光柱
那個早晨,那片陌生土地上
喚醒了我生命的神聖、莊重與自由。
這又是哪?當雲影壓黑的群山聳立
一柱白得耀眼的光芒
將深深谷底巴掌大一片白牆黑瓦房持久地照亮,
那是多熱烈而深沉的注視。
還有,當我在傍晚睡醒,推開木門
金色陽光鋪滿我的生命。
我就是沿這條光芒之路走來。
我將它們封存在記憶的瓶中——
這些即是我生命之光。
我站起身。這是在哪?我木然四望
滿院的人向死者告別,他陷入永恆之夜。
田野上涼風帶來新雨。
這又是哪?兩個助產士從塗蜜的走廊
推來毛巾被蓋住的小車,傳出輕聲地啼哭。
我的兒子出生了。他被帶去洗澡……。
每束光都是一根時間切割線。
我穿梭在這不同的日子和紛雜思緒間
在長久的蠶繭般沉默中
像第一次來到這光明之下。
過一會兒,媽會在蒸騰熱氣中熬出小米粥
爹會到樓下路牙子上坐著,抽煙。
再來看這個城市——
黃色安全帽又聚集到了最上一層樓板。
他們伸展胳膊,一觸到鋼筋、鐵錘
就感到生活的心跳。他們笑說昨晚的疲勞。
他們裸露的脊背被光暖暖地觸摸。
密密麻麻的人開始充滿街道和天橋
嘈雜聲就像湖面蒸騰的水汽一樣
陽光下看不見地升了起來。
街角因為全無遮掩,又顯出了白天的髒亂。
“四季”出租車沿著湯立路、北苑路
穿過十字路口向城中央駛去。
銀色、紅色和黑色私家車,大公交、電動車
漸漸匯集成了閃光的河流。
透過到處更加強烈地閃耀的光芒
又一個日子喧響著湧向四面八方。

2010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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