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棟比林溪的戲份早殺青。

　林棟的最後一場戲是他所飾演的玄曄駕崩，算是全劇的一個小高潮，也是全劇最虐心的一場戲。

　玄曄看到太子新定下的太子妃，神情純真清澈，身段娉婷嫋娜，那種不識人間愁滋味的無憂模樣，比當年的司雲初更像年少時的沈初婉。

　自此就病了——心病已無藥可醫。

　最後一場戲，林棟躺在皇帝的寢榻之上。依舊還是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只是眉眼間已經蒼老疲憊，已然是遲暮之相。

　林溪所飾演的司雲初，此刻也與最初定妝照上的模樣相差甚遠。

　那時的司雲初只有十四歲，天真爛漫活潑可愛，貪吃愛玩渴望自由，眼睛清澈到能映出皇城內蔚藍的天。

　而現在，她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歲月無可避免地留下痕跡，即使面容依舊，心卻已經老了。

　兩個人提及小一輩的趣事，林棟笑著笑著卻歎息起來。

　他的眼神深邃悠遠，目光瞥向另一邊，輕聲道:“……這些年，多謝你了。”

　林溪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斂眸，怔怔地墜下一滴淚來。

　後來的半個時辰，林棟一直拉著林溪在說胡話。

　他追憶年少時與愛人的美好時光，樁樁件件叫的名字都是初兒，可樁樁件件的親歷者都是沈初婉，與司雲初無關。

　林棟的演技實在很好，這樣通篇稀裡糊塗的台詞很難背下來，基本全靠臨場發揮，可他完成得非常出色。

　拉著林溪的手，像孩子一樣胡鬧。即使林溪只是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他也不惱，自顧自地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咱們兩個就這樣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江山都給他們，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只要初兒，只要初兒好不好?”

　那雙眼睛裡有著積澱一生的愛意，深情喃喃低語之後又是陡然變得暴戾。

　控訴著這些年的不甘，咒罵著阻礙他和沈初婉相愛的所有人，雙目通紅，聲音悲愴。

　最後又是忽然就那樣哭出來，連聲音都支離破碎，顫抖著握著林溪的手。

　“初兒，你怎麽就不要我了，你明明說過，你最喜歡我的。”

　“是我弄丟你了，是我弄丟你了……”

　林棟一邊呢喃，一邊流淚。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亦無助地像個孩子。

　昏黃的燭光下，林溪的身影被拉得很長，長得像這寂寂深宮漫無邊際的年月。

　皇帝真可憐，皇后真可憐，她也真可憐。

　恍然想起多年前，那夜半夢半醒間，高大英俊的帝王把她從床上撈起來。

　低沉微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好聽得讓人心顫:“發燒了麽?”

　“身上涼得很，就是耳朵燙。——初兒真是可愛。”

　怎麽可能未曾動心，好在從她看清他只是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就死了心。

　昏睡的皇上又在一遍遍喊著初兒，林溪把手從林棟手裡抽出來，輕輕說:“我不是初兒，是雲兒。”

　林棟的眼神在一瞬間陷入茫然:“……雲兒是誰?”

　“不重要了， ”林溪輕輕笑了，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被她抬手拭去:“去見你的初兒吧，在那裡你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是嗎……謝謝你啊。”

　林棟安安穩穩地閉上了眼睛。

　屋外大雪紛飛，宮內喪鍾起鳴。林溪緩緩打開殿門，有些踉蹌地走出去，在漫天大雪間喃喃低語。

　“所以…我是誰啊。”

　“我到底，是誰呢。”

　

　“卡！！”

　攝像機前的林棟難掩激動的神色，叫了聲停，眼裡的淚光還閃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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