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

　林溪捂著臉，回到房間就重重把門摔上。

　聲音之大，樓下正要出門的程天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頓了頓，便拿起鑰匙出門了，只是踏出家門時深深歎了口氣。

　公司運營出了大問題，已經沒有現金可以周轉。他把車都抵押了，但房子不能動——

　房子得想辦法留下來，不能讓程予安之後沒地方住。

　公司恐怕不久後就要瀕臨破產，但程天從未對程予安提過工作上的事。

　一來是程予安大手大腳揮霍慣了，突然告訴她這樣的事情，他怕她承受不住。

　二來，這麽多年父女倆很難能心平氣和坐下來聊些什麽，往往是一言不合就吵起來、兩個人不歡而散。

　程予安是被程天寵著慣著長大的，他比誰都清楚，她性格嬌縱又跋扈，身邊都是些為了錢才來追捧她的狐朋狗友。

　真心朋友根本沒有，她又幾乎沒有生活自理的能力。如果家裡破產了，他都不知道她怎麽去過沒有錢的生活。

　程天沒經過程予安的同意就替她報名了交換人生，也是因為節目組說，去農村體驗生活可以磨煉她的心智，鍛煉她的自理能力。

　程天當年的確是一念之差出了軌，造成了無法挽回的後果，所以之後這些年都在盡力彌補程予安。

　只可惜，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太深，他作為父親又找不到和女兒好好溝通的方式。

　唯有沉重歎息。

　——

　林溪回到房間後，就把背抵在門上，深深吸了口氣。

　她的臉還是火辣辣痛著，低著頭，把凌亂的長發撥開，臉頰腫得嚇人。

　她只是用手指輕輕一碰，就忍不住疼得呲了一聲，收回手來。

　林溪抿了抿唇，順手把房門反鎖了，然後默默脫掉鞋子爬上了床。

　直播間的網友們看到林溪這副樣子，其實已經有些動容了。

　說到底，還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

　不管程予安再怎麽叛逆，被自己爸爸打了，總歸也是會難受的。

　然後他們就見程予安伸手，從自己枕頭底下掏出了什麽東西。

　——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溫柔端莊，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照片看上去很有年代感，像是多年前拍下的。或許是因為被時常拿出來翻看，所以已經有些褪色發舊。

　林溪盯著這張照片，抬手輕輕摩挲，忽然小聲道:“媽媽……”

　聲音微啞，剛一開口，一滴眼淚就啪嗒一下，毫無預兆地落在照片上。

　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外人面前能夠控制情緒，在自己媽媽面前就直接忍不住了。

　林溪背靠著牆，在床上蜷起身子縮成小小一團，用雙手抱住膝蓋。

　眼眶泛著紅， 蒙上一層模糊的水霧，看著照片默默流淚，看上去脆弱又無助。

　鏡頭離得太近了，也太高清了。

　以至於網友們甚至能看清，林溪的淚順著紅腫的臉頰流到下巴，又被她抬手抹掉。

　可是根本抹不乾淨，她哭得越來越厲害，肩膀都在抖動，但還是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

　或許是不想讓外面的傭人聽見。

　林溪倔強的神情和隱忍的眼淚實在太有感染力，以至於許多共情能力強的網友無知無覺的，也跟著鼻頭一酸。

　原來這孩子不是只有作天作地又叛逆囂張的一面。

　她難過的時候，也會躲在自己房間裡偷偷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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