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鯉一愣,盯著原無心,原無心也看著遊鯉。看到他如此神情,遊鯉有些動容,卻不想太矯情,於是笑道:“也用色誘之法?”
原無心僵了一秒,用力搖了搖頭。
遊鯉哈哈大笑,道:“若是原兄肯犧牲色相,恐怕鯉某就沒有報不了的仇了。”
原無心知道他在調笑自己,十分無奈,道:“原某用這手中三尺青鋒足矣……”
遊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不再拿他打趣。
崔燦見周正已死,便示意袁春停手,對單無雙道:“對於在下的請求,周正應該沒有異議,不知單大俠意下如何?”
單無雙道:“單某沒有意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看向眾人,道:“諸位,你我皆身處這古墓之中,不知何時就會遇到那僵屍。就算不幫他們,我等也有獨自遇上的可能。大家怎麽看?”
孔玨對單無雙抱拳道:“既然魁首都這麽說了,我等自然沒有異議。”
眾人也道並無異議。
單無雙看向原無心,原無心道:“單兄做主便是。”
崔燦對眾人抱拳之後,向自己的二位師兄使了個眼色,他二人心領神會,融入人群之中。
遊鯉能看的出來,周正一死,整個隊伍的氣氛都放松了下來,看來眾人對這個煞星還是頗為忌憚。他又看向周正的屍體,誰能想到在混跡江南叱吒一時的周正竟落得如此下場。任你平日裡黃金美人,風頭無兩,到頭來死在別人墓裡,做了陪葬。
眾人各自歇息,也沒有人提議要把三具屍體扔出去。想來都覺得就算僵屍來了也不足為懼。那周正之所以懼怕僵屍,定是平日裡壞事做盡,才怕這些牛鬼蛇神。
遊鯉和原無心也盤膝閉目,坐在角落休息,忽然遊鯉的耳朵動了動,原無心睜開了眼睛。
原無心道:“此地不宜久留,主墓室就在後面,如果沒有什麽財寶,我們該找路出去。”
單無雙看著原無心,他自然也聽到了“咚咚”的腳步聲,不過這聲音離此地尚遠,他目中充滿讚賞,這銀劍山莊少莊主不但為人正直,內力也頗為深厚。這樣的人,讓單無雙起了切磋的心思,他對原無心道:“原少俠,待出了此間,單某想和原少俠切磋一二。”
原無心看了看單無雙,頷首道:“素聞單兄的彗星拳法快若飛星,原某也想領教一下。”
兩人隨即相視一笑。
眾人也都站起來,出了槨室,複有一條斜向下方的樓梯,眾人沿著樓梯依次前行,從進入古墓開始,路便兜兜轉轉一直向下,此刻已不知深入地下幾何,眾人隻覺得周圍的溫度更低,正是六月豔陽,大家穿的都較為單薄,此刻在這墓裡,竟然差點將人凍得發抖。眾人心驚肉跳,不知道是所謂的陰物作祟,還是地底本就這麽冷。
樓梯不長卻陡峭無比,台階窄且短不好下腳,眾人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到達了所謂的棺室。
遊鯉最後一個進入棺室,他輕輕觸動機關,原本漆黑的室內突然亮起八盞燈光——是他打開了墓穴頂部的通風口,這通風口直通地面,此處一開,便有更多空氣進入墓室,此處的長明燈便可因有足夠的空氣而自燃。
眾人嚇了一跳,只聽孔玨失聲喊道:“那是什麽!”
他所指之處,正是墓室中央墓主人的石棺,石棺上雕著精美的紋飾,石棺前還有墓主人的墓志。但眾人卻沒工夫去研究這個,各方視線都匯集在石棺上方吊著的人身上。
——那是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新娘,垂著頭被吊在石棺正上方。 那嫁衣新娘頭頂著大紅蓋頭,身穿著紅色喜服,那喜服上沒有其他顏色,只有鮮血一般的殷紅。雖然看不到她的容顏,但她曼妙的身姿足以令人浮想聯翩。只可惜此地的男人們卻沒有那個心思,任誰在棺材上看到一個吊死鬼,都不會有這些世俗的興趣的。
有微風進入主墓室,新娘的衣衫輕輕飄起,那新娘的身軀似乎也隨風而動。
“嗚……嗚……”一聲聲細碎的悲鳴在墓室中響起。仿佛是那鬼新娘在低聲哭泣,訴說著在新婚之夜死去的不甘和怨恨。
她的大紅蓋頭的一角被風吹起,露出底下下顎處雪白的肌膚,亦或是,慘白的肌膚。
“鬼,鬼啊!”先前八人中的幸存者之一先喊出了聲。他本就武功平平,因為懼怕洪丹變成的僵屍才和這些人同行,現在聽到了紅衣女鬼啼哭,直接嚇得六神無主。
另外那個和他作伴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只見他雙腿打顫,已然說不出話來。
遊鯉貼心地說:“你二人若是害怕,可原路返回。”
兩人對視一眼,顧不得許多,拔腿就跑。
只見兩人連滾帶爬跑出主墓室,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卻突然傳來兩聲慘叫,那腳步聲也戛然而止。
原無心和單無雙對視一眼,歎道:“前有女鬼,後有僵屍,即便是跑了又有何用?”
單無雙深以為然。
遊鯉道:“只是這僵屍不知為何,就是不願進來。”
此言一出,崔燦三人臉色不愉,他們自然知道僵屍為何不出現,三人暗道遊鯉明知故問,若是洪丹現在出現,那自己三人加入這些人的舉動,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沒人再去管那二人的死活,膽小的已經離開,剩下的都是膽子大的。
單無雙道:“我們逛了快一天,終於在這墓中見到鬼了。”
孔玨道:“單大俠說的太過絕對,這個,這個也許只是個死人。”
單無雙道:“孔先生難道沒有聽到這女鬼啼哭?”
孔玨沒有說話,但臉色已足夠難看。
崔燦三人已從一開始的震驚中緩過勁來,慢慢退到墓室角落,顯然不想和這女鬼有什麽接觸。
道士怕鬼?遊鯉見狀隻覺十分有趣。
此刻原無心大步上前,道:“不管這姑娘生前是否有冤屈,人死理應入土為安,不能讓她懸在那裡。”
言罷他施展輕功飛身上去,手中長劍一劃,只見一道銀光閃過,吊著新娘的繩索斷裂,新娘落在原無心懷中。原無心皺了一下眉頭。
等他抱著新娘回到地面時,只有單無雙和遊鯉圍了上來。
遊鯉見原無心表情不對,便問道:“原兄,你怎麽了?”
單無雙聞言也注意到原無心的臉,那張英俊的臉上此刻滿是困惑。
原無心道:“原某有一事不解。”
單無雙問:“何事?”
原無心道:“據原某所知,人死之後,屍體會慢慢變僵,體溫亦會降低,最終僵硬而冰冷。但這人……”
單無雙道:“難道不是如此?”
原無心點頭,道:“身體柔軟,體溫尚在。”
遊鯉奇道:“有這種事?快叫鯉某看看。”
原無心伸出雙手,遊鯉接過新娘,果然如原無心所說,他口中道:“真是如此。”言罷又將新娘還給原無心。
單無雙也好奇地伸手摸了摸新娘的手臂,滿眼都是不可思議。
原無心道:“這姑娘不知在此處被吊了多久。若是這姑娘死了,又怎會尚有體溫?若是這姑娘還沒有死,這裡是地底深處,沒有食物和水,她又為何沒死。”
原無心道出了三人心中的疑惑。
遊鯉道:“這姑娘是死是活,一探便知。也不用我等在這裡瞎猜。”
單無雙點頭道:“揭開這蓋頭,讓單某也看看這姑娘是何等的花容月貌。”
原無心也正有此意,他伸手掀起那大紅蓋頭,看到這新娘容貌之時,他的手竟然顫抖起來,盯著懷裡的人一言不發。
單無雙正在感歎這女子天香國色,看到原無心這般模樣,正想詢問。
卻聽到遊鯉在旁驚呼:“薔薇姑娘!?”他看向原無心,道:“這不是原兄身邊的薔薇姑娘麽?”
原無心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失蹤一日的薔薇,渾渾噩噩的點頭,他現在滿腹疑問。他不明白薔薇怎麽會被人吊在這裡,根據他的推斷,薔薇很可能是自己和人走的,可是,是什麽人,又是為何把她吊在這裡?那人和薔薇有什麽過節,又和這古墓有何關系?
原無心想不出個所以然,懷裡的薔薇悠悠轉醒。
薔薇隻覺得自己沉淪在最深沉的深淵中,黑暗、冰冷將自己包圍,她分不清自己在這黑暗中待了多久,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融入這片黑暗的,唯一在腦海裡刻印著的,唯有遊鯉那張猙獰的笑臉。此時她隻覺得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貪戀這個人的氣味,體溫,和那份令人安心的感覺,仿佛陽光一般包裹著她、呵護著她。她緩緩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原無心無措的臉。她朱唇輕啟,喚道:“公子……”剛想向原無心訴說滿腔的委屈與孤獨,卻看到遊鯉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遊鯉道:“果然是薔薇姑娘。”
惡鬼!薔薇看到遊鯉,身上的汗毛立時倒數,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是死士出身,自負看淡生死,卻在遊鯉的目光中瑟瑟發抖,仿佛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面對著一個殺人狂魔一般無助與絕望。她回想起昨夜遊鯉在古墓裡點了自己的穴道,為自己換上從裁縫鋪取來的大紅嫁衣,然後將自己吊在這石棺上。自己不能動,不能說話,在這上不達天,下不著地的鬼地方和這不知什麽時候的古實一起過了整整一夜,最後自己幾乎精神崩潰,又累又餓昏了過去,此後一直在噩夢中穿梭,直到剛才被原無心救下,卻眼看著又要落入這惡鬼手中。
原無心感受到薔薇的顫抖,暫時壓下心中的疑問,關切道:“薔薇姑娘,你怎麽了?”
薔薇的眼淚如珍珠般大顆大顆地自美麗的臉龐滑落,她不敢在遊鯉面前對原無心說任何不利於遊鯉的話。她甚至不敢去想,遊鯉為何會在這裡,為何還在原無心身邊。
此時崔燦走上前,先看了看薔薇,又盯著原無心,沉著一張臉道:“原少俠,這女子是少俠的人?”
原無心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聽他這麽問,口中說道:“是我身邊跟著的姑娘。”
崔燦冷笑,道:“哦?崔某鬥膽一問,原少俠身邊的姑娘,怎麽會在這古墓之中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