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是不會付錢的,只有人會。來的也並不是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此人正是之前不見蹤影的楊冬秋。他沒預料到前路有人專門等著他,此時見到遊鯉,嚇了一跳。
遊鯉卻不管他驚魂未定,直接道:“楊兄怎麽在此?”
楊冬秋道:“楊某跟著大夥兒下來,必然在此。”
遊鯉道:“楊兄可知自己已經失蹤近兩個時辰了?”
楊冬秋道:“古墓墓道紛雜,楊某和諸位走散了。”
遊鯉道:“洪真人可好?”
楊冬秋道:“洪真人早已故去,人死如燈滅,哪有好與不好之說。”
遊鯉問道:“楊兄果真沒見到洪真人?”
楊冬秋面露不悅,似是不想遊鯉繼續糾纏,於是冷著臉道:“我與你本就不熟,你到底想打探什麽?”
遊鯉道:“我聽王大路說洪真人的鬼魂就跟在後面,楊兄從後面來,卻沒遇到洪真人,當真奇怪。”
楊冬秋冷冷道:“這世上本就沒有鬼。”
遊鯉搖搖頭說:“你見識少,沒見過就當沒有了。還是說你身上有什麽驅鬼辟邪的本事。”
遊鯉上下打量楊冬秋,那探究的眼神讓楊冬秋十分不悅。
楊冬秋的手已經按在佩劍上,遊鯉仿佛也失去了耐心。
長劍錚的一聲出竅,浩然真氣自劍身宣泄而出,卻在對上一柄形狀怪異的短刀時戛然而止。楊冬秋的眼睛睜得很大,那張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他的身軀倒下,頭卻已經到了遊鯉手中。——他沒看到遊鯉是如何出手的,他隻感覺到眼前一晃,冰冷且崎嶇的刀鋒便劃開了自己的脖頸。
遊鯉從屍體身上扯下一截外衫丟在地上將楊冬秋的頭顱熟練包裹之後丟在一邊,俯下身來在他身上摸了摸,除了一些隨身之物和銀錢外並無其他。
“你的命加上這些銀子,勉強湊夠買路錢吧。”遊鯉看著楊冬秋的屍體,無奈地說。
此處墓道正好有一處地刺陷阱,遊鯉將石子丟在那塊毫無異常的牆壁上,接著牆裡傳來機關作動之聲,還算平整的地面忽然陷下去一塊,遊鯉腳尖一挑,楊冬秋的屍體便落了下去,被坑中那一排排倒插的長槍扎了十幾個透明窟窿。
見狀遊鯉感歎道:“可惜那些人都學聰明了,誰都不去亂碰。誒,有多少機關都成了擺設,怪無趣的。”
遊鯉沒有繼續去追原無心他們,按照他們走的路,最終會到達主墓室的前室,知道了這些,遊鯉便在墓道中漫無目的的前進,比起和原無心他們一起探路,他更期待見一見已經變成鬼的洪丹。
這古墓在別人眼裡詭異可怖,處處艱險、步步驚心,但在遊鯉眼中便和自家後花園差不多。
遊鯉往來路上走,轉到有池塘的那個墓室時,看到墓室中原本不起眼的暗門被打開了。遊鯉還記得那後面是一條同往天井的路,裡面有些祭品,還有一個填滿屍骨的殉葬坑。看來洪丹的鬼魂也許是去了這裡。
遊鯉抬腳進去,墓道一直斜向下,坡度很陡,四周的石壁也變窄了很多。遊鯉的白衣上已經沾了不少泥土,此外,白衣上沾著的楊冬秋的血已經乾涸。
粗重的呼吸聲在死寂的室內十分突兀,那喘息的人似乎很久沒有呼吸過,此刻正貪婪地汲取著周圍的空氣。
搖曳的光乍然在黑暗中亮起。不是長明燈發出的那種青光,而是火折子發出的暖光。光雖恍惚不定,搖曳細長,卻能讓喘息的人在其中感受到片刻的安定。
張通嶽此刻坐靠在石壁上,他的樣子十分狼狽,再也沒有之前甩袖而去的意氣風發。
“誰在那!?”張通嶽如驚弓之鳥一般突然彈起,警惕地看著黑暗中的墓道。
遊鯉從黑暗中走出,張通嶽看到遊鯉時稍微松了口氣,轉而滿臉戒備:“你手裡拿著什麽?”
張通嶽只見遊鯉抬手一拋,一個滾圓的包袱便落在他空著的手裡,他隻覺得手中黏黏糊糊的觸感,定睛一看,殷紅的鮮血從包袱中滲出,順著他的指縫流下。他沒料到會有此一出,手裡的東西給他很不好的預感,他連忙把手中之物拋了出去。
那東西撞在對側的石壁上,彈了一下便落在地上,外麵包裹著的衣物敞開,一顆斷首從包裹裡滾出來,正好落在張通嶽腳邊。
張通嶽行走江湖多年,平時確實不會被一顆人頭嚇到,但如今身處古墓之中,難免失了平日的鎮定。他慌忙抬腳將人頭踢開,那人頭滾了滾,停在了遊鯉腳下。
遊鯉將人頭撿起包好,才對張通嶽不滿道:“張老想看,鯉某便給張老看,怎麽張老看完就亂丟。”
張通嶽喉頭滾動,道:“你是人是鬼?”
遊鯉笑了,道:“你已經見過鬼了。”
張通嶽大吼一聲,忽然暴起向遊鯉撲來,雙手成勾,對著遊鯉上身的要害之處抓去,正是他傍身絕學分筋錯骨手。
這一招之後接著第二招,招式綿延不絕,環環相扣,在這狹小的墓室中挪騰並非易事,張通嶽自信不管這遊鯉是人是鬼,此刻都要被自己掏出幾個窟窿來。
可惜無論他如何施展,竟是近不了遊鯉的身,遊鯉看著他這狼狽樣,也不出手,只是施展身法躲閃,口中還道:“你是不是也見到了洪真人的鬼魂?”
張通嶽聞言臉色驟變,喝到:“休得胡言亂語,這世上哪來的鬼!”他聲音雖大,但話語中的戰栗卻做不得假。
遊鯉隻覺得好笑,道:“你不信鬼神,卻問我是人是鬼,”他一腳踹在張通嶽的右臂上,借力向後躍了幾步站定。對張通嶽擺了擺手道:“不打了。”
張通嶽被遊鯉一腳踹的退後幾步,面色通紅,氣喘如牛,也沒有再攻上來。雖然這一腳力度不大,卻剛好點在了他右臂的傷口上,張通嶽隻感覺到一陣鑽心的疼痛,右臂就失去了控制,耷拉下來。他疼的齜牙咧嘴,卻不敢叫出聲來,一雙眼睛四處亂瞟,也不知道他是不想在遊鯉面前露怯,還是怕引來什麽別的東西。
“你有實體,你是人。”張通嶽道,他緩過勁來之後,又回到當初的位置坐下。
遊鯉道:“我自然是人。”
張通嶽道:“你不是跟原無心在一起麽,怎麽一個人跑到這裡來?”
遊鯉道:“我和他們走散了,然後遇到這位仁兄,一言不合便要取我性命。”
張通嶽冷笑道:“但死的卻是他。”
遊鯉聳聳肩沒有說話。
張通嶽道:“若是老夫剛剛不停手,現在會不會已經是個死人?”
遊鯉道:“你右手有傷,你會停手的。”
張通嶽看了遊鯉一眼,然後居然對他抱了抱拳:“看來兄台不是普通人,是張某看走眼了,之前多有得罪。”
遊鯉笑嘻嘻道:“好說好說。”他看著張通嶽的右臂,道:“我看你的傷勢不簡單,是誰傷的你?”
見遊離如此發問,張通嶽已知再也無法隱瞞,他長歎一口氣,沉聲道:“正是那化成厲鬼的洪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