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丹頓了頓,接著道:“閣下不但不怕老夫,甚至還能上前鬥上一鬥。那些人不都是張通嶽這樣膽小如鼠之輩,就直說那個原無心,怕是也只會無措半刻,然後提劍和閣下一起圍攻老夫。”
遊鯉點點頭,道:“到是有幾分道理。”
洪丹道:“現在事已至此,你我又當如何?”
遊鯉笑了,他明白洪丹的意思,方才二人交手雖都沒用全力,卻也打了個平手。如今洪丹此言是要休戰講和了。
遊鯉道:“洪真人的意思是……?”
洪丹聽到遊鯉語氣有所緩和,大喜過望,他和遊鯉打的不分上下,再打下去便是浪費時間。他洪丹來此是為了那數不盡的財富,而不是為了和誰硬剛的。
洪丹道:“閣下與老夫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本就毫無瓜葛,不若將今日之事隱沒在心,你我各行其道,互不干涉,如何?”
遊鯉面露難色,道:“可是,我殺了你的愛徒楊冬秋……”遊鯉看向地上散落的布包,那裡的頭顱已經被蟲子啃成了骷髏,白骨森森,異常可怖。
洪丹自然也看見了,他額頭青筋暴起,雙拳緊握,卻極力忍耐,沒有發作。半晌,洪丹閉上眼長舒了口氣,道:“小徒頑劣,定是他先對閣下出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想來十分痛心,“行走江湖,技不如人,豈非就是死路一條。”他又睜開眼睛看著遊鯉:“若是閣下技不如人,現在化作白骨的就是閣下了。”
遊鯉自然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平與咒怨,卻混不在意,逞口舌之快這種事,從來就沒必要去戳穿,反而洪丹這般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的模樣,充分取悅了遊鯉。
遊鯉對洪丹抱了抱拳,道:“洪真人真是深明大義。”
洪丹氣得要死,卻無法發作,只能硬著頭皮對遊鯉拱了拱手,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問道:“閣下武功高強,輕功了得,怎會名不見經傳?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遊鯉道:“在下姓鯉,是個生意人。大家都喊我老鯉。”
洪丹看遊鯉不肯告知姓名,也不強求,道:“李……先生,即是個生意人,又為何來這古墓險地?”
遊鯉道:“鯉某是陪好友原無心原少俠來的。”
洪丹了然,又道:“來此何為?”
遊鯉道:“原少俠好奇,鯉某亦然。”他想了想又道:“鯉某與洪真人所求不同,想來可以井水不犯河水。”
洪丹眼睛一亮,道:“當真?”
遊鯉點頭道:“鯉某頗有些家資,銀劍山莊也富得流油。”他笑嘻嘻地看著洪丹,道:“洪真人的乾元派香火雖盛,可惜道徒不少,吃穿用度加起來,想必捉襟見肘吧。”
洪丹乾咳兩聲,不接這話,而對遊鯉拱手道:“既如此,那洪某便接受李先生的美意了。”此話說的,竟是將那墓中群豪視若土雞瓦狗,可憑他心意隨意宰殺一般。但遊鯉卻不會嘲笑他,因為他有這個實力。
遊鯉道:“這墓裡的財寶洪真人盡管去取,這墓裡眾人的性命也任憑洪真人定奪。只是……”
洪丹道:“只是如何?”
遊鯉道:“只是要留原少俠一命。”
洪丹張口便要答應,但突然打住,他細細琢磨了遊鯉的話,眼睛登時瞪大,看著遊鯉道:“留他一命?”
遊鯉點頭。
洪丹道:“不是不要傷他?”
遊鯉道:“自然,原少俠如果出手對付洪真人,鯉某怎能舔著臉讓您坐以待斃?”
洪丹了然,
想了想卻又覺得哪裡不對:“那原無心的武功不一定能傷到老夫……”他再次盯住遊鯉,道:“先生是希望老夫將原少俠……” 遊鯉眼角露出笑意,他本就喜歡和聰明人說話,現在看這個洪丹,是越來越覺得順眼了。遊鯉道:“原少俠正人君子,不知江湖險惡。若是不能給他一些教訓,鯉某恐怕今後他會丟了性命。”
洪丹也笑了,道:“老夫明白了。原少俠有李先生這樣處處為他著想的摯友,實在是有福。”
遊鯉客套道:“哪裡哪裡。”雖沒有反駁,但他暗忖原無心可能不會想要這種福氣。
洪丹低頭看地上的蟲群,蟲群此刻正在地面徘徊,有的昂首上觀,似乎是發現了兩人,剩下的蟲子也抬頭立足,那一對對大鼇在這墓室裡泛著陰冷的光。
也不知是什麽原因,這些蟲子只在地面爬行,不會順著牆面爬到兩人所在之處。它們盯著二人,就等兩人何時墜落,好讓它們飽餐一頓。
洪丹自然能看出蟲群的意圖,他從剛才和遊鯉寒暄的時候就在想脫身之法,但這牆壁上也就只有自己用白絲纏住的兩盞燈架,除此以外並無他物。墓室狹長,他若運起輕功,從現在的位置飛掠出墓室倒是不難,但蟲子一定會追到墓道裡,這邊的墓道裡可沒有燈架,自己一旦落地,怕是會落到和張通嶽一樣的下場。
想到這裡,洪丹發愁道:“只可惜你我現在被困在這裡,若是能走出這墓室,你我就當全沒見過,各行其道……”
遊鯉道:“洪真人可知這些蟲子是何物?”
洪丹道:“不知。”
遊鯉道:“此蟲名為屍蟞,久居墓室,食腐肉,鼇上有陰毒,被咬上一口便會陰毒入體,即便不被啃個乾淨,也絕對活不了一個時辰。”
洪丹聽的駭然,道:“如此你我豈非身陷絕境?”
遊鯉道:“非也非也。天生萬物,各有弱點,這些蟲子也不例外。”
洪丹道:“先生有破解之法?”
遊鯉點頭,然後將手中火折子翻覆,手指一松。只見那火折子落地,沒入蟲海之中沒了光影。
洪丹本以為遊鯉有脫困之法,卻見這火折子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不覺失望。
忽然蟲海中火光大盛,接著便是劈裡叭啦的燃燒之聲,火勢從一點蔓延到周圍的種子身上,層層疊疊,越燒越旺,很快地面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蟲群四散奔走,而火勢愈加猛烈,伴隨著陣陣燒焦的肉香,地上已經鋪滿了一層厚厚的蟲屍。還有小部分沒被燒著的蟲子倉皇而逃,鑽入來時的牆縫裡沒了蹤跡。
洪丹點上火折子,聞著肉香,看到滿地的蟲屍,隻覺得一陣反胃,他覺得自己一個月之內都不想吃肉了。直到火勢熄滅,他才收起白絲落下,這白絲自然出自他的拂塵。
遊鯉也從長劍上一躍而下。
洪丹道:“先生這法子甚妙,只是那火折子怎麽會有如此大的威力?”他接著道:“先生說這屍蟞久居墓室,此處陰寒,火本應不易燃,卻為何能將它們焚燒殆盡?”
遊鯉道:“鯉某的火折子裡俱是火油,一旦翻覆便會流出,是以可焚如此陰物。”
洪丹於是了然,道:“先生準備確實充分。”
遊鯉問洪丹道:“乾元派來了多少人?”
洪丹雖不想說,但也沒辦法隱瞞,畢竟他的徒弟打不過遊鯉,萬一碰上了被遊鯉殺了,他也毫無辦法,於是乾脆道:“還有崔燦和三個弟子。”
遊鯉道:“好,既然鯉某與洪真人約定井水不犯河水,那若碰到他們,鯉某不會主動出手。還望洪真人管束好令高徒,若是他們先動手,鯉某也不會婦人之仁。”
洪丹道:“那是自然。”
遊鯉對洪丹拱拱手,算是就是別過,他出手在牆壁上點了幾下,原本是牆壁的地方赫然出現一條墓道。
洪丹看的心驚膽戰,這人居然對這古墓如此熟悉,且又知道那些蟲子的名稱和弱點。他心裡有一個猜測,如果這倉山古墓的一切傳聞都是面前這個人放出來的……那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洪丹想到這裡,背上已浸出冷汗,此時遊鯉走進墓道,忽然回頭看向自己,此舉令他險些驚慌失措。
遊鯉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道:“這古墓機關眾多,洪真人要當心些。”
那模樣宛如森羅地獄爬出的惡鬼,正在盤算著什麽時候把面前這人啃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