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宿不愧是仙露谷數一數二的神醫,他開的“吊命藥”已經送來兩碗了,雖然每次遊鯉隻喝了一半,但這藥的功效確實很明顯——遊鯉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麽沉,這麽安穩了。雖然現在對於遊鯉來說,雲宿是敵是友還分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雲宿要用這靈藥給他調理三天,故而遊鯉推斷,三天之內,自己的身體沒有恢復之前,雲宿是不打算動作的。畢竟,要動手的話,他在煉藥室毒發的時候就夠雲宿殺他一百次的了。
於是遊鯉乾脆放下防備,昨日和雲馨兒說說笑笑遊玩到深夜,回房間洗漱之後一夜好眠。
今天遊鯉早早就起來了,此時天剛擦亮,他打開窗戶,呼吸著山谷中獨有的清新的帶著草木泥土香味的空氣,忽然感覺有些貪戀這種安逸的生活。
時不時傳來幾聲鳥鳴,柔和的朝陽,淺淺的薄霧中坐落的庭院,都讓人覺得此處不似人間。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希望我也能住在遠山,遠離塵世。”遊鯉感歎:“如果那時還有佳人在側,則最為完美。”
他很少發出這種感歎,因為他的生活本就現實且血腥。——在人群中遊走,在黑暗中揮舞屠刀,他已經做了十幾年殺手,他已無法回頭。
也許正因為那種閑雲野鶴的生活對他來講太過無法實現,才會有感而發吧。
夢想和現實的差距越遠,那所謂的夢想便更加甜美無比,更叫人魂牽夢縈。
遊鯉不是會沉浸在夢想中的人,他很快便關上了窗戶,讓自己脫離了那種不切實際的狀態。
此時太早,雲馨兒應該不會來找他;此地又很安全,正好可以放松一些,想到這裡,遊鯉打算趁此機會疏通一下經脈。
遊鯉練的內功功法名為“離心決”,是落塵從一本奇怪的書上得到並傳授給他的。
這功法很是神奇,可以將內力所及的事物從中心向外整體破壞掉。就好比花朵綻放的時候從中心向四周伸展花瓣一樣,不過“離心”帶來的吧不是綻放,而是毀滅。
修煉“離心”,人的性格會受到不小的影響,無論這人之前多麽樂善好施,交友廣泛,練習了“離心”之後,也會變得淡漠疏離。和周圍的人離心離情。是以這功法修煉時間越長,修煉者便會變得越冷血,甚至對世間的一切漠不關心,他的心會變成一塊堅冰,七情六欲皆無。
遊鯉自然知道這功法修習久了會有什麽後果,但他全然不在乎。他隻想變強,隻想殺了那個男人。為了這個目的,就算讓他化為惡鬼他也在所不惜。
他將內力注入奇經八脈,將被阻塞的經絡一一疏通,等他轉過一個大周天的時候,雲馨兒已經在敲門了。
遊鯉收了功,叫雲馨兒進來。
雲馨兒今天裝著一身粉嫩的長裙,梳著少女的垂髻,她端著一個竹筐,竹筐上面還放著一個托盤。她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遊鯉看過去,那托盤上放著吃食,想必那竹筐裡便是昨日叫雲馨兒去找的東西了。
“大哥哥,你今天起得真早。”雲馨兒有些詫異,畢竟昨日這位大哥哥可是一口氣睡到午後的。
“嗯,東西都找齊了嗎?”遊鯉看著雲馨兒將竹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取出來擺在桌子上,很快就將桌子擺滿。
當然,馨兒做事可是最穩妥的。”雲馨兒驕傲地仰起頭,她指著桌上的林林總總,道:“這是你要的花瓣,薔薇、月季都有,
這邊是泉水,這個是小鍋子,還有熟玉米,這個是醋,這些是石膏、油泥,還有魚膠,還有……” “很全了,做的不錯。”遊鯉在她把每一樣都說清楚之前打斷了她的話,不然他絕對相信面前的這個女人可以說上一盞茶的時間。
雲馨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悄悄地說:“大哥哥,我們什麽時候走呀?”
遊鯉道:“明日,等雲宿為我治療過後,我就去找你。你在……”
“我在瓊閣等你吧!”雲馨兒道:“我聽彩雲姑姑說你很喜歡瓊閣呢。”
遊鯉被噎了一下,道:“你就在這間房裡等我,不要亂跑。”
“哦……”雲馨兒吐了吐舌頭,“大人都不讓我去瓊閣,那裡有什麽洪水猛獸嗎?”
“沒有,我沒看到。”遊鯉不再言語,匆匆吃過了飯。
雲馨兒看他用完了飯,便把溫著的藥也端上來。
遊鯉喝了一口,皺眉道:“蜜餞呢?”
雲馨兒敲了敲腦門,尷尬地說:“忘,忘了。”
遊鯉將藥倒進面前的鍋子裡,說道:“這藥就放著吧,下午記得帶蜜餞來。”
雲馨兒點點頭將碗筷都收拾了,雲宿雖然囑咐她要盯著遊鯉吃藥,但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反正她每次來收碗的時候,遊鯉都會把藥喝的一滴不剩。所以吃藥的事情和蜜餞的事情通常是一起被她忘掉的,畢竟她自己私藏的蜜餞已經不多了,就算再喜歡大哥哥,也不可以都貢獻出來給他。
經過昨天一天的相處,雲馨兒覺得遊鯉這個人雖然外表看著有些冷漠,有些不耐煩她,但心地是不壞的,如果是個壞人,怎麽會答應偷偷帶自己出谷呢?要知道,在雲家拐帶雲氏子弟可是重罪,被抓住是要直接拉去製成藥人的。
她想到這裡就覺得心中一陣甜蜜,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豁出性命幫她,她覺得別人口中的“愛”大概也是這麽一回事吧。
遊鯉看著雲馨兒自個兒在那裡傻笑,很是無語。這種年紀的小姑娘最容易幻想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而這種事情往往都和風花雪月有關。
雲馨兒似乎察覺到遊鯉的視線,下意識地縮縮肩膀,拿上東西轉身出去了。她的衣袖裙擺翩躚而動,像一隻金色的蝴蝶。
遊鯉收起思緒,從懷中取出兩個瓷瓶,將裡面的湯藥盡數倒入鍋子,蓋上鍋蓋後,尋了些柴草點燃,將鍋子架在柴草上。
遊鯉知道雲宿給的湯藥,藥效一定不錯,但現在他卻不想被補到極致,他昨日在這莊園裡搜羅了不少柴草,又問雲馨兒要了鍋子,今日將這些湯藥製成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他一邊看著火,一邊拿過那熟玉米,這玉米是烤乾的,上面沒什麽水分,遊鯉將玉米粒一粒一粒播下,用棉帕子包住,催動內力,再打開棉帕的時候,裡面的玉米粒便已變成了玉米粉。此時,那鍋子裡的湯藥也被熬幹了水分,粘在鍋底。遊鯉用小刀仔細地將這粘稠的藥刮下來放到碗中,再從行囊裡拿出蜂蜜,將藥、玉米粉與蜂蜜充分混合。
搓丸子這種事,遊鯉從小就輕車熟路,不管是小時候他最愛的玩泥巴遊戲,還是遇到落塵之後,幫落塵搓了那七年的藥丸,可以說他除了不懂醫術之外,已經是個合格且老到的藥童了。
這次也沒什麽不同,遊鯉將裝過藥湯的瓷瓶烘乾,把搓好的蜜丸重新裝入其中。他剛剛將桌面收拾好,又有人來敲門了。
來的人正是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