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無心有一瞬間的疑惑,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點頭道:“是有這回事。”他看著遊鯉,不解道:“鯉兄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遊鯉道:“鯉某受人所托,定要找出這刺客的下落。”
原無心道:“鯉兄到底是何身份?”
遊鯉摸了摸鼻子,道:“只是鯉某的副業罷了,調查情報,賺些小錢。”
原無心對這說辭顯然不信,道:“原某自以為與鯉兄有著過命的交情,心心相惜,沒想到鯉兄卻隱瞞敷衍原某。”
遊鯉道:“鯉某對原兄只有隱瞞敷衍,沒有欺騙。”
原無心聞言鬱悶起來,道:“既然鯉兄不願說,那原某就不再勉強。”他頓了頓,道:“當日原某追著那刺客到了一處別苑,眼睜睜的看著那刺客摔入圍牆,等原某追過去之時,那別院的女主人卻擋在內院門口不讓原某進去。”
遊鯉認真聽了起來。
原無心接著道:“那女主人獨身居住於此,原某一個大男人,若是執意闖入,恐怕會損害那姑娘的名節,但若就此離去,又恐怕刺客逃走或是對那位姑娘不利,是以原某想了個折衷之法,在內院門口蹲守了一個月。”
遊鯉有些佩服原無心了,他把這份佩服表現在了臉上。
原無心看到遊鯉這副表情,乾咳了一下,他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確實有點憨,怎麽就能厚著臉皮在人家姑娘內院門口蹲了一個月呢?還好那姑娘是如風的妹子,也不算外人,不然他日那姑娘對外宣揚起來,自己可就沒臉見人了。
遊鯉覺得好笑,道:“然後呢?蹲到了麽?”
原無心搖搖頭,道:“沒有,那刺客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原某守了整整一個月並無所獲,最後結識了那位姑娘。”
遊鯉拍掌道:“這也不算是毫無所獲。”
原無心道:“後來認識一番,那姑娘原是我的好兄弟李如風剛及笄的妹子,喚作如意。”他提起如意,臉上不自覺露出笑容,聲音也柔和起來。
遊鯉一臉揶揄的表情看著原無心,薔薇則在裝死中默默垂淚。——她也接觸過如意,那個天仙般的人兒,自己這輩子也許都望塵莫及。原無心每次提起如意,都像換了個人一般,他對如意和對自己,全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態度。死士不該對任務目標產生多余的敢情,但她從被原無心從石棺上救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做一個合格的死士了。
原無心接著道:“五月三十一那一天,如意拿著一塊仙雲令,請我指點她仙露谷的方向。仙露谷是何等險要之地,她一個小姑娘,帶著這麽一塊燙手山芋,恐怕還沒走到仙谷鎮便會被人暗算。”
遊鯉點頭,他沒去過仙露谷,但也知道仙雲令的分量。——沒有令牌的人會死在谷外那片毒瘴林中,僅是這麽一塊小小的令牌,是進入仙露谷的唯一方法。而仙露谷裡的雲氏一族,號稱醫仙,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哪怕是個剛死之人,只要能及時送到谷主雲氏手中,也許還有希望復活過來。但雲氏一族孤高自傲,凡求醫者,隻認令不認人。而仙雲令數量有限,引得江湖廟堂皆對其趨之若鶩,儼然已經成為了比黃金還珍貴的硬通貨。畢竟持有仙雲令的人等於多了一條命,這世人都說人命並不值錢,但自己的命,總是最值錢的那個。
遊鯉道:“她一個小姑娘,怎麽會有仙雲令?”
原無心道:“說是朋友所贈。原某將她送到仙露谷,路上救下了被山賊強搶的薔薇姑娘,
之後如意入谷,原某打算送薔薇姑娘返鄉,路上聽到倉山古墓的傳聞,薔薇姑娘的家鄉正好又在這附近,這便好奇過來看看。” 遊鯉道:“原兄如此在意如意姑娘,怎麽不在仙露谷附近的仙谷鎮等她出來?”
原無心道:“原某本來也是這麽想……”他此言一出,感覺有些歧義,忙到:“我是指等她出來,送她回京城。鯉兄莫要多想。”
遊鯉樂道:“鯉某這還什麽都沒說呢。”
原無心乾咳一聲,覺得自己欲蓋彌彰了,他自問頂天立地,遇上任何事對上任何人都應付自如,偏偏在感情之事上有些手足無措。好在遊鯉沒有取笑自己,原無心繼續道:“但如意說她要在仙露谷住一段時間,叫我不必等她。於是,我便想著先送薔薇姑娘返鄉了。”
遊鯉道:“原來如此,不過聽原兄這麽說來,那刺客便下落不明了。”
原無心道:“確實,再沒見過那人。”
遊鯉道:“也許我該去問問那位如意姑娘。”
原無心詫異道:“你要去找如意?”
遊鯉道:“她也許知道刺客的下落。”
原無心道:“你為何如此執著去找那刺客。”
遊鯉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原無心道:“鯉兄,可會對如意不利?”
遊鯉笑道:“鯉某只是去問問話,不會傷人。”他對原無心眨眨眼,道:“鯉某看上去像是嗜殺如命之人麽?”
原無心想到躺在血泊裡的孔玨和被抹了脖子的單無雙,勉強道:“鯉兄不是嗜殺如命之人,只是鯉兄若要殺人,怕是沒人攔的住的。”
遊鯉哈哈一笑,道:“如意姑娘是原兄心上之人,鯉某自然不會為難。”
原無心耳根都紅了,擺手道:“鯉兄莫要亂說。”
遊鯉也不戳破他,問道:“這如意姑娘現在還在仙露谷?”
原無心道:“她說要去找雲氏求藥,現在應該還在仙露谷。”
遊鯉眉毛一挑,道:“原兄可知她求的是何藥?”
原無心搖頭,道:“說是為了一位身中奇毒的朋友求解毒之藥。”
遊鯉的眼中反著精光,舒展了一直緊繃的精神,就像工作了一天的人做完了收尾工作一般苦盡甘來,他從喉嚨中發出低沉的笑聲,道:“果然,她知道角的下落。”
原無心問道:“角?你是指那個刺客?”
遊鯉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無比暢快,受了這麽幾天罪,終於讓他找到了有用的線索。雖然他可以最開始就直接去問原無心,但卻好奇這古墓玩心大起,白白耽誤了幾天時間。但遊鯉自己是不會這麽認為的,他覺得他所言所行都是為了任務而做出的必要行動。至於棲鴉總說他不務正業消極怠工?呵,小鯉魚可聽不得這個。
原無心看到遊鯉的表情,他的臉色沉了下來,道:“那刺客訓練有素,那一擊出其不意,若不是原某在場,恐怕鄭大人早已凶多吉少。那刺客雖不敵我,卻逃得乾脆,不像是哪個王孫貴族豢養的死士,更像是職業的殺手。”他盯著遊鯉,道:“素聞江湖中第一大殺手組織步天閣門下殺手, 各個都是殺手中的精英,且以星宿命名,不知這‘角’在其中又是何種角色?”
遊鯉愣了下,深感自己放松警惕,卻也無可奈何。他斂去臉上的笑容,歎了口氣,道:“角宿,乃蒼龍七宿之首。”他周身的氣壓逐漸降低,似乎是動了怒。
原無心道:“不知鯉兄為何要找這角宿?”
遊鯉盯著原無心,道:“有些話不可說,有些問題不該問。原兄執意要如此?”
原無心道:“你處心積慮接近我,我自然想要問個清楚。也好做個明白鬼。”
遊鯉道:“你是何時發現的。”
原無心道:“從你剛才低笑開始。”
遊鯉不解道:“低笑難道有什麽問題?”
原無心道:“問題是一般那樣笑的,通常都是奸計得逞的壞人。”
遊鯉啞口無言。
原無心道:“我聽聞步天閣法度森嚴,尤其對自己的殺手實行鐵腕之法,凡任務失敗者不管逃到天涯海角,都會被處理掉。”
遊鯉點頭。
原無心道:“所以鯉兄這是要找到角,處理掉他。”
遊鯉道:“你還猜到了什麽?”
原無心道:“自鯉兄口中說出角宿開始,原某本來一直想不通的事情,現在便能想通了。”
遊鯉道:“比如說?”
原無心道:“比如說天下哪有姓鯉的人,江湖中也沒有如鯉兄這般武功高強卻籍籍無名之人。”他看著遊鯉,道:“但世上卻有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此人被稱為步天閣的清道夫,名為遊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