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河谷距離黑山鎮有五百裡路程。
沒有馬,沒有飛行靈獸或法器,挑擔步行的話,一個白天定是走不完的。
也就是說,王野肯定會經歷黑夜。
考慮到兩個白天加一個黑夜,肯定能走完,王野也就不必刻意趕進度了。
勻速步行,以保存體力,以及繞道避開一些危險地帶。
雪幕一望無垠,不辨萬物與方向。
綠河谷所在的河流,是西北朝東南的走向,而黑山鎮要一路向西,這意味著王野不能沿河走,離河床越來越遠。
這種感覺,對八年來第一次遠行的王野來說不太好受,又格外刺激,充滿未知的危險與挑戰。
荒野上的雪一直下個不停。
寒風咆哮著,像零碎的刀子割在臉上。
風向飄忽不定,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
王野經常原地打轉,最後靠求生面板的提醒才走出去。
荒野積雪過膝,比河谷深,積雪下面是龜裂、松軟的黃土,沾了雪後,一腳踩下去就是泥濘。
尤其王野還挑著近百斤重擔,一腳下去,那酸爽……
這要是沒煉氣的凡人,走個十裡就得跪了。
不過,風雪折騰王野,也折騰別人或野獸。
這一路上,王野沒遇到老貨郎說的獸潮,也沒遇到所謂的遊獵隊,更沒有見到任何女人影子。
這麽一合計,在風雪裡跋涉,還挺浪漫和寫意的。
王野覺得,只要環境單一,純粹,一成不變,再難熬也是可以克服的。
而事情一旦變得複雜多元,突發事件增多,求生面板也可能救不了他。
他很享受這種雪中漫步的感覺。
不過,雪中行軍的速度,確實是慢了一點。
王野大概算了下時間和距離,到傍晚的時候,他才走了不到二百裡路。
雪夜來的很早。
如果夜裡休息,明天白天只能走二百裡,意味著還得經歷第二個黑夜。
所以,王野得在夜裡繼續趕路!
他原本還想堆個雪堡睡一夜呢……
入夜後,面板並沒有提醒危險,讓王野緊繃的心放松了些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夜裡的風雪變得更加肆虐了,夾雜著詭異的聲音。
時隱時現、時遠時近的低吟,時高時低、驚愕絕望的悲愴感……
仔細辨認,像是人在臨死前發出的低吟與尖叫,分辨不出具體的字詞。
有時候,聲音甚至像自己說話。
想說、又說不出來的那種被夢魘纏繞的感覺,讓人毛骨悚然。
那種感覺,像是自己快要死了。
王野從饅頭上揪了點面,捏團塞耳朵裡,這些聲音依然存在……
顯然,這是精神攻擊!
精神攻擊的意思是指:你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就已經沉陷其中了。
隨著王野的注意力,被詭異的聲音帶入節奏,眼前竟漸漸出現了黑影。
巨大的、遊離的黑影在雪幕中飄蕩著,圍繞著王野忽遠忽近。
王野仔細看去,竟是大大小小,千奇百怪,殘缺不全的人形。
宛若鮮血連成的內髒,掙扎,撕扯,血腥,恐怖,綿延不絕。
有斷胳膊的,有斷腿的,有被腰斬的,還有無頭的……猙獰,淒慘,發出一道道恐怖的音節。
四面八方的殘身黑影,不斷向王野抓來,前仆後繼,試圖將他拖入不可知的深淵。
仔細看,
那是一個個陷入災厄輪回的自己…… 仿佛一個個自己朝他喊:
“救我……救我……”
王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有那麽一瞬間,仿佛生的意志被抹消,感覺自己也是這些殘軀的一員。
這時,面板終於有動靜了。
【你正在遭受十二災厄百詭夜行中的“伴生鬼”的襲擊。】
伴生鬼……看來是個只能硬抗,無法避開的災厄了,否則求生指南早就提醒他避開了。
想必這伴生鬼也是災厄時代黑夜的特性之一,否則,哪有那麽多的鬼等著你一個人類?
想要襲擊每個入夜的人類,百詭夜行根本不夠。
百億詭夜行還差不多。
借著求生面板的提示,王野強行冷靜下來。
他猜測,自己修行養氣術到了韓平前輩說的第二境界,看山不是山,看啥都是鬼,放大了伴生鬼的威力。
眼下,他還不會任何醒神法術,隻得取出火把,蹲下身來防風,再拿火折子點燃。
火焰徐徐升起,燃了起來。
再用五十斤靈谷買來的續火符,貼在火把握柄前一寸之處,手與火焰的中央。
霎時,火焰蹭的噴薄起來。
有續火符的維持,火焰被寒風怎麽吹也不會熄滅,肆虐的燃燒著。
被風吹的傾斜的火焰,在風雪中撐起不規則的球形光罩,成功驅散了伴生鬼帶來的幻聽和幻視。
燒,給老子燒!
王野把火把固定在挑擔上,精神集中在火光中,不管腳下的路……反正有求生指南給他提示。
果然,正如先哲所說:不要溫和的走進黑夜,要用火。
續火符沒白買!
但,也有壞處。
通常來說,普通野獸會怕火,但入階的凶獸不怕。
火,意味著有人類在,正是凶獸趨之若鶩的對象。
有些凶獸對火焰非常敏感,甚至可以通過神識,遠程感知到火的存在。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王野就收到面板的危險提示——
【一群煉氣境的雪豹,正在從北邊趕過來。】
一隻煉氣雪豹還能鬥一鬥,一群雪豹還得了?
王野隻得更換方向,緊急避開。
又過了一刻鍾,面板又提醒他:
【一頭煉氣三層的巨型白熊,在前方攔路。】
熊皮、熊掌都很值錢,但煉氣三層還是算了。
王野繞道而行。
又過了一刻鍾,面板再次提醒。
【數十萬隻規模的寒鴉獸潮,正從南邊飛來。】
獸潮終於來了……
雖然面板沒有說是煉氣凶獸,但數十萬寒鴉的規模,估計連煉氣後期的強者都未必能扛得住。
王野繼續閃避。
不一會兒。
【一群煉氣境的山魈……】
王野服了。
這算哪門子的荒野?生態好的跟非洲大草原一樣。
大晚上的,凶獸們一個個不睡覺,前仆後繼跟過年一樣熱鬧!
不慌是假的。
慌中還帶著點,刺激。
王野通過提前預知和蛇皮走位,不斷躲避凶獸追擊。
可隨著凶獸越來越多,他也避無可避了。
隻得滅了火把,接受伴生鬼的精神洗禮。
好在附近凶獸很多,撞在一起彼此血鬥,轉移了王野的部分注意力,竟使伴生鬼的精神攻擊減弱,咬牙也勉強接受了……
就這樣,王野以一己之力,攪亂方圓百裡的凶獸格局。
可當凶獸向他圍過來時,他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墳頭蹦迪,裝完逼就跑……大概就是這種感覺。
直到黑暗的風雪中,王野迎面看到一個巨大的、紅衣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個子極高,帶著類似鬥篷一樣的帷帽,下面是宛若流瀑的紅袍,在雪夜裡自發著紅芒。
王野被嚇到了。
……是女鬼嗎?
還是老貨郎說的那個漂亮女人?
戴著帷帽看不清相貌,穿著寬大的紅袍也看不出身材……沒法說漂亮。
氣質不太像人。
像一團幽幽飄蕩的暗火,明明就在眼前,卻感覺遙在天邊,觸不可及。
更嚴峻的問題是,靠這麽近了,求生面板居然沒提醒!
等了好一會兒,面板才提示道:
【一道未知生命體的遠程投影,似乎並無惡意。】
王野懂了,求生指南對帶著惡意的對象更敏感,沒惡意的話,懟臉上才給出勘探信息。
未知生命體的投影又是什麽鬼……
這個世界有太多未知的秘密了!
“同時避開這麽多凶獸……這不該是煉氣修士的神識。”
紅衣女人的聲音時遠時近,遠時若天上神諭,近時如耳邊母親的低語。
“真是有趣……你能看見我麽?”
我看不見!
王野心中大喊,感覺避不開了。
刻意避開,反倒讓對方惦記上。
於是,他揉了揉眼睛,假裝什麽也沒看見,徑直走進女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