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道的想法固然不錯,但他還是忽略了一層,自從張化永出事,可以說他們這幫人就擺在明面上了,盡管他們自覺潛得很深,那位老大不跟他們接觸大概率就是這個原由,並不是朝廷有意冷落。
不過他想盡快趕回都峰鎮是對的,因為接下來又出了一樁怪事。
就在許信等人萬般無奈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那五個被虜走的鏢師突然回來了。
據鏢師們說,他們喝了那位老仆帶來的茶後就全都睡了,醒來時卻發覺到了另一個地方。
他們五個被捆著胡亂扔在一間黑屋子裡,從門縫透進來的光線得知天已經亮了。這是什麽鬼地方?睡得好好的怎麽被塞到這裡來了?
他們雖是軍士,但也幹了一年多的鏢師,所以馬上也就明白了,這是被什麽人劫了。
一個鏢師試著喊了一聲:“有人嗎?”
外面鴉雀無聲,就像十數裡都沒有活物一般。
他們費了好大勁才把繩子解開,悄悄地打開門,這才看清原來他們在一個林子裡。這小屋應該是趕山人築的,簡單得連窗戶都沒有。
試探著找了一圈,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這些人也端的奇怪,辦了事也沒傷人,還把他們扔在了遮風擋雨的屋子裡,想的夠周全的!
好在不久他們便找到了官道,走回來才知道,那裡就在城外不遠的地方。
這就奇了,老仆溜了在意料之中,可曾乙呢?被殺了還是被帶走了?許信頓時疑惑起來。
他們也到了那個林子,不過還是毫無所獲,那間黑屋子裡只有一堆爛繩子。
五個鏢師已經被迷過去了,為什麽還費力地弄去了城外,直接扔在客棧裡不是更省事嗎?許信當機立斷,趕快奔赴都峰鎮。
種種跡象表明,曾乙或許就與這起劫案有關,最起碼他的失蹤就說不過去。
就這樣,朝廷派來的這四位精英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轉眼便銷聲匿跡了。
東來老頭不是說切不可輕舉妄動嗎,可不舉不動又能怎樣?還不是讓人連根都拔了嗎。
那位老大是誰?此時他又在幹什麽呢?
……
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霧,根本看不到盡頭。
足足半個時辰,章立仍舊在迷茫中摸索,他好像又回到了那種混沌之中,像虛無中的幽靈,飄飄蕩蕩,無盡無休,他已經感到了絕望。
驀地,一縷似有若無的琴聲悄然鑽入耳際,那聲音猶如來自天際,遙遠而又飄忽。他心神陡然一震,已經麻木的頭腦瞬間清晰起來。再次環顧,他終於看見了,那是四個閃著金光的大字,穿透迷霧,熠熠生輝,就像冥冥中的某種啟示。不能猶豫了,他一步便跨了過去……。
回頭望去,那陽光下的洞底清晰可見,哪有什麽霧氣,僅容得下幾人的山洞竟如此狹窄。怎麽會呢?自己就在這狹小的地方轉了半個時辰嗎?真是難以置信。他真想再進去看看,但理智告訴他,再進去恐怕就永遠都出不來了。
忽地,他感到了異常的寒冷,那種只有在嚴冬才有的冷峭。再回頭,整個人都僵住了,山地上遠近都是皚皚的白雪,一望無際。再看那些草木,無一例外地全都成了一片枯黃,那些枝條也都光溜溜的,毫無生機。
怎麽回事?明明是夏天,何時竟積起了遍地白雪?難道是天災?可那些草木又是怎麽回事,半個時辰就變成了乾柴?這也太快了,快得連腦子都跟不上,他徹底迷惘了。
呼嘯的寒風容不得多想,太冷了,他必須盡快找到一個容身之處,否則仍舊是死路一條。
三裡地,僅僅用了兩刻,他終於狼狽地跑回了南明裡。所有人都在瞧傻子似地看他,他就這樣一路趔趄著直接鑽進了肖老漢家裡,連門都沒顧得敲。
坐在熱炕上,裹著厚厚的棉被他還在渾身發抖,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大侄子,這是怎麽了?被人打劫了麽?”肖嬸子驚問。
“還問啥呀,這不明擺著嗎!”肖老漢端來一隻大碗,“這是酒,先喝一口,別壞了身子。”
還是老漢懂行!章立沒客氣,端起碗便是一大口,一股辛辣的熱氣直透胸臆,全身也跟著燥熱起來。
又緩了半晌章立才心有余悸地開了口:“嗨!什麽都別說了,那日在山裡迷了路,後來又被人劫了做苦力,幹了小半年。如今是拚了命才跑出來的,虧得不是太遠,要不凍也凍死了!”
章立能怎麽說,說自己在山洞裡轉了半個時辰,出來就下雪了?誰信呀!
“這叫什麽事呀!那夥人在哪兒?”老漢怒道。
“大叔,那些人一個個比鬼都惡,光大狗就養了好幾條, 還是算了吧!”這是章立邊跑邊想出的說辭,不太好讓人信服,可是天太冷了,連腦子都凍住了。
“叔叔,你夏天來的時候就穿這衣服,怎麽冬天還不換?”說話的是肖老漢那個小鬼般機靈的小孫子。
竟是這娃兒眼利,他這身衣服連點擦痕都沒有,如何做的苦力?章立撫著小孩兒笑了,“叔叔傻唄,到了冬天也不知穿棉衣。”說著話心裡更加疑惑了,還真的到了冬天,那是個什麽洞啊,如何會半個時辰頂半年?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怎麽啥怪事都能讓自己碰上呢!
……
還是那間像極了超大號鵝蛋的屋子,只是此刻那把座椅不見了,站在裡面的是一個身量不高的壯漢,唯一相似的是他也帶著一張面具。
一個瘦猴般的男人匆匆走了進來,還沒站定便急急道:“那小子出來了,怎麽辦?”
面具人很沉穩,一隻手拍著扶手道:“慌什麽,慢慢說。”
“是,稟首領,那後生從洞裡出來了,此時已經往山下去了。”
“不妨事,就讓他走吧。”面具人輕輕道。
“主上不是說要盯住他麽,那屬下……屬下還要不要跟?”
“跟?你能跟得住嗎?”面具人輕輕揮了下手:“不用管了,回你那邊去吧。”
待瘦猴離開,那面具人才站起身走到牆邊,一隻手往圓圓光光的牆壁上按了按,然後垂手側立在了一邊。
少頃,那壁上突然陷進去了一塊,一個拱形的小門顯現出來,面具人整整衣襟,躬著身子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