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所料不差,那石子上果然包著一小塊暗黃色的紙,用一根細麻線橫豎捆著。
就好像有預知一般,看到這張紙心中立刻就生出了異樣,像是來自冥冥中的提示,該是麻煩來了!
果然,這是一份萬分緊迫的警訊:
宋家本無羊癲之根,何至感寒而發?此乃蓄意而為也!
宋襄已遭不測,須速速遠離,萬不可赴臨近之地,極險。切記!
沒有抬頭,沒有落款,只有歪歪扭扭的兩行字,卻如晴天霹靂一般,讓章立頓時陷入了惶恐之中。
章立一下子傻了,怎麽會這樣?他相信報訊之人,不管是誰,應該絕無惡意,因為這信的第一句就點醒了他。
他曾問過宋少忠,宋襄家根本就沒有這個病根,別說他家,整個大荒台都沒有,聞所未聞。可對此他卻並未在意,現在想想確實疑點重重,最為關鍵的是,爺倆同時發病,這也太巧了,幾近全無可能。
再者,當時為什麽不詳查脈象呢?都是自己莽撞,現在好了,治病治死了人,百口莫辯!
“宋襄已遭不測,須速速遠離!”此人說得對,現在已經死了人,留在這裡只能等死,群情激憤之下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事不宜遲,還是先離開這是非之地要緊。
逃命當然比什麽都要緊,他顧不得這些時日攢下的物件,隻拿了錢物便匆匆地離開了道觀。
……
宋襄家是村東靠邊的一戶,離道觀最近,否則他也不會看到那個綠光人往土崗去了。
章立沒有走官道,他心急,便顧不得樹叢荊棘直奔崗上疾奔,從這邊翻過去就是後山,只要進了山就是有再多人也休想找到他。
轉眼到了土崗的最高處,這裡樹木稀少,遠遠的可以看到整個村子的輪廓,黑乎乎的一片。
鄉裡人節儉,每到這個時辰早該家家熄燈戶戶安寢了,可今日卻很奇怪,不年不節的幾乎家家都亮著燈,好像遇到了什麽喜事似的。
還在章立納悶時,前面突然爆出幾聲呼喝:“拿賊呀!快拿賊呀!……”男人和女人的喊聲胡亂地交織在一起,原本靜怡的村落須臾間便鬧開了。
那賊又進村了?不是已經得手了嗎?章立有心湊過去,卻先存了顧忌,擔心一個不順又折了進去,到時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了。
只是,他現在就能說得清嗎?
進退兩難間,一道綠光突然在不遠處閃過,速度極快,正是往道觀的方向。
好狗賊,這又是給小爺添堵啊!不容多想,章立猛吸了口氣拚命地衝向了飄移的綠光。
他沒練過什麽功夫,但畢竟年輕,憑著一股盛氣也跑得飛快,至於追上能怎麽樣,是不是人家的對手根本就無暇顧及。
眼見著那綠光越來越近,他手裡的迷魂散也越捏越緊,隻想著一會兒就把它全糊在那東西頭上,看看這家夥到底是何面目。
踩踏的枯枝不時地發出脆響,在本就靜怡的崗間顯得愈發的刺耳,那人顯然有了察覺,飄動的更快了。
章立心裡泄氣,照這麽追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甩掉,那人實在太快了。
正泄著氣,前面卻突然傳來一聲悶響,那綠光也一下子不見了。
章立心中暗喜,這林中時常有人下套子挖陷阱,難不成這廝落了圈套?這可太好了!
心裡想著,腿上像是又來了勁,沒一會兒他便衝到了綠光消失的地方。
咦!怎麽回事?灰蒙蒙的林木間蕩然無物,
只有滿眼的草木靜靜地立著。側耳靜聽,除了遠處的呼喊聲再無余音,天上地下毫無聲息。 怪了,這“東西”竟憑空消失了。
又前後左右尋了一遍,他確信,那東西確實不見了。
如若宋襄真的遭了毒手,那麽逮住此人也好給其家人和鄉鄰一個交代,最起碼也為全村解除了後患,不至於此後擔驚受怕。
此時他卻沒了期望,傳訊之人讓他速速遠離,應該是再無它途了。
十六歲,大體上還不能算是個成人,遇見這種事的確夠他受的!
他相信那個傳訊人,卻不明白為什麽會被牽連,難道是有人故意陷害嗎?可這又從何說起呢?這些時日也不曾招惹過誰,又會是什麽人非得跟自己過不去呢?
思來想去還是走為上策,聽人勸吃飽飯,沒必要硬觸這個霉頭。
正想著,前面又有了動靜,撲通撲通的腳步聲還夾雜著言語聲。章立放眼望去,正有十數個影子氣勢洶洶地往這邊來了。
走近了,卻是一眾村民,他們也是從山道穿過來的,想是追蹤那綠光人才棄了官道吧。
“這小賊就是土匪的探子,白日裡給宋襄看病都是蒙人的。什麽牛馬癲?分明是在搞鬼,糊弄咱們這些鄉裡人。”一村民道。
“就是,有人傍晚看到他進村了, 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來探路的。”
“對,那幾家被盜前也有人看見他了,不然那賊人怎麽知道那幾家剛好有錢呢?”
“宋襄死的太屈了,抓到這小賊一定問個明白!”
“都別說話了,快到了,免得驚了那小子。還有,大夥都警醒些,那賊怕是也在觀裡。”
章立聽得血都涼了,心裡這個屈呀!哪個沒眼的見我進村了?這分明就是構陷,是把自己往死裡弄啊!
此時還能去找宋少忠嗎?章立暗自搖頭,就算宋叔肯幫也是無能為力了,否則之前就不會讓他去城裡躲避了。再說這種時候也不能再牽連人家了,畢竟死了人,誰粘上誰倒霉。
還是那傳訊人說得對,趕緊走,越遠越好!
他沒有去老山頭,而是連夜奔了東南。他知道乾爹那夥人的脾性,一言不合恐又生事端,到時怕是永遠也洗不清了,就連乾爹也難免被罩上汙名,便再也無法回歸了。
東南方向四百裡是章州府,此時正好無處可去,莫不如便走上一遭,也遂了心中所願。
只是,他這一走算是躲了清靜,但大荒台的事情未了,有些人還是要費心費力的。
還記得那個傳訊之人吧,他的出現當然不是無緣無故的,在整個事件中或許只有他才是最明白的人,那麽他能袖手旁觀嗎?
還有宋少忠一家,自然也不會無動於衷,章立於宋家有恩,怎麽說也不能聽之任之的。
世間之事就是反轉無常,就在章立走後的第三天,一個大包裹被扔進了宋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