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搜上來了。
這麽多人,又亮著火把,這個洞口是無論如何也藏不住的。
章林也沒想到這些官兵會如此執拗,為了找到他竟然不眠不休,不用說,定是那仇人作祟了。其實他早就應該想到,他記掛著仇人,仇人當然也不會忘了他,誰都想活得安穩些,有了這種機會能輕易放過他嗎?
火把已經朝這邊來了,腳步聲清晰可辯,鋼刀劈砍枝葉的嚓嚓聲令人心底生寒。
“你別動,我去引開這些狗崽子!”章林喘息道。
“且慢,我有辦法。”
黑暗中,章立已經開始摸索著擺弄起來。
洞裡雖黑,但久了也就適應了。章立擺弄的是一塊一塊的石頭,他比劃著,計算著,那些石頭由著他的手排成了一個奇怪的陣勢,縱橫錯落,頗有章法地擋在了洞口前。
說不出來由,章林竟感到那就像是一道屏障。
最後,章立咬破手指,那洞口上方又多了一個血色的圖案。
章林看不懂那是什麽,但那種屏障般的感覺卻愈發強烈,他不由得暗自驚歎,小小年紀竟有此等能耐,看來自己這個兒子絕不簡單。
少頃,洞外開始嘈雜起來,但無論這些人怎麽折騰,卻無一例外的都避開了這個洞口。隨著官兵來來往往的穿梭,章林也漸漸平複下來。
“小子,你這布的是什麽陣?也太他娘的神奇了!”
“嗯,說是陣也成,不過卻沒有名稱,就叫他‘擋’吧。”
章林越聽越迷糊,“擋”是什麽呀?這小子是在唬人吧!便道:“能布陣,卻不知道陣名,這不是瞎掰嗎!”
“的確如此,我也是在一本書上看到的,可究竟是何成因我也不清楚。”
“噢,原來如此,我還當你是什麽神機軍師呢。”
“那怎麽可能,我可沒那兩下子。對了乾爹,您聽說過‘鬼打牆’嗎?”
章林一驚,脫口道:“那不就是‘擋’嗎!這山裡經常能碰上,我還吃過這種癟呢!不過,不是說遇見‘鬼打牆’弄出火光來就能解嗎?”
章立撇嘴:“那您怎麽沒用火試試?剛剛不是看到了,那麽多火把不是也沒用嗎。”
“說的是。”章立沒有留意到,此時的章林卻陷入了憂慮,他驚歎於章立的神技,卻不得不暗自搖頭,再厲害的“鬼打牆”也見不得天光啊!天亮了怎麽辦?
父子二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自然也就說到了今日這場禍事的來龍去脈。
章林是五天前下的山,跟他一起去的是白狼,也就是那個色眯眯的狼眼人。章立沒有猜錯,他們此去就是為了打探仇人的底細,之所以讓白狼跟著,是因為他有個親戚在府衙,多少能知道一些消息。
章林的仇人名叫周天運,也就是宋少忠的舅父。此人上承祖輩厚產,又與官府勾結,在整個地方都是有財有勢的橫主,輕易無人敢惹。
周天運有兩個兒子,長子周乾入了仕途,現在已做到了千戶的位子,正五品武職。次子周坤卻子承父業,謀私斂財,仍舊是其父的模樣,昨日官兵口中的小少爺就是此人。
章林和白狼到了奉寧府,便由白狼先行打探周乾的底細,而章林則通過關系探聽周天運和周坤父子的狀況。
章林當然不會牽涉無辜,他的仇人只是周天運,至於他的兩個兒子,因為必有牽扯,當然也要早做提防,所謂知己知彼,洞悉虛實才不至反被其擾。
周天運已年過六旬,該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只可惜,天理昭張,從來都是報應不爽,做了惡事當然不會就此煙消雲散,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只是,章林可不希望有什麽天報,他隻想親手宰了這個老豬狗,余生所想就是要給自己和妻兒討回公道。
兩天后,章林終於等來了消息,那老豬狗竟然去了京城,且歸期未卜。
不過,此來也不算一無所獲,最起碼還是了解了周家的狀況,日後也好籌劃的更周全一些。
來日方長,老豬狗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十數年都等了,這些時日自然也熬得起!
本來章林還想在州府盤恆幾日,想借機尋一位離散多年的親戚,可一個突發的狀況卻引起了他的警覺。
他發現,自己住的客棧多了一個不尷不尬的人。
說此人不尷不尬,實在是因為這個人太無聊了。說是外地來的客商,卻不見招攬任何生意,偶爾出門也是在附近打轉,簡直就是無所事事。
章林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作為山頭的大當家他有著比常人更多的警覺。
他有意試探了一下,果然,那人就跟在身後。
很明顯,此人就是在盯著自己。不能再等了,夜間,乘那人不備章林借機溜出了客棧。
他沒有去找白狼,而是在預定的地方留下了暗號便匆匆離開了奉寧府。
此時他已經對白狼起了疑心。
他們來奉寧府沒人知道,而且他也刻意改了裝扮,就算走在街上也不會有人識得他,那麽又何來的跟蹤之人呢?要知道,章林此行是加了百倍小心的,根本就不會被什麽人注意,現在也就只有一個解釋說得通了,有人通風報信。
白狼不是山頭裡的舊人,他是一年前走投無路才投奔章林的。
白狼是個掛單的獨行客,以往也曾做下過令人瞠目的俊事,章林惜才,便把他留了下來,都是刀尖上討食的人,理應相互照應。
可日子久了章林就有些後悔了,這白狼品行太差了,此人是即貪財又好色,而且沒有底線。
當土匪也有當土匪的規矩,貪財沒錯,好色也沒錯,卻不能禍害人。這隻狼見到女人就流口水,也不管什麽大姑娘小媳婦,落到手裡就想稀罕稀罕,簡直就是天生的畜類。為此,章林沒少修理他,也防著他,一般不會讓他單獨去辦事。
這次讓白狼來也確是情非得已,他有關系,這是別人代替不了的。不過,人就在身邊,料想這家夥也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畢竟自己是大當家,白狼還是相當忌憚的。
章林千算萬算也沒料到,其實白狼早就暗藏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