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東西,到旅館樓下退了房,乘坐公交車來到了車站。
在售票處問了一下,下一趟車就在十五分鍾之後,我沒有進站,而是點了一根煙蹲在車站出車口的邊上,
在出車口攔車一來可以不用進車站,免去了買票和過安檢口的麻煩,二來也能少付兩塊錢的保險費。
壞處就是如果不提前買車票,售賣光了就不會讓人再上了。
我看著這站進進出出的人流,腦袋裡卻是一團亂麻。
我自問不是那種舍己為人的英雄,如果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我也不會如此糾結。
與油菜花相處的時間其實很短暫,但我能看出來,她是真的把我當成了朋友,而且她身上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不知不覺中我們就好像已經很熟了。
還有一個讓我糾結是原因是,醫院的那個少年吳天宇給我的印象是文靜靦腆,但是面對病痛依舊積極樂觀的。
這讓我產生了僥幸心理:
作為少年的爺爺……
或許……
也應該是個不錯的人……吧?
何況那則來自論壇上的警告也不能確定一定就是真的,即便是真的,萬一其中有什麽隱情呢?
有句話叫眼見為實,怎麽能光憑一家之言就斷定一個素未謀面的老人“絕非善類”?
很快那輛回程的大巴就從出車口緩緩駛來,然後停在了我的前面,看來這趟車沒坐滿。
我有些失望。
車門打開,幾個人從我旁邊輕車熟路地走上了車,我站起來使勁抽了兩口,摁滅了手裡的煙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只要走上去,車子一發動,我就算後悔也來不及了。
回去之後我再找個地方將背包裡的的那幾根金條賣出去,唐小棠後續治療的費用也不用愁了。
我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正準備上車,突然兜裡的手機“叮鈴”一聲。
掏出來看了一眼,是油菜花的短信,那是站在一戶老宅前的自拍照,她做了個鬼臉,後面還附上了一句:“目的地已到達,氣死你!”
司機見我一隻腳已經邁了上去,卻還站在那裡發呆,便大聲吼了我一句:“幹什麽呢!上車再玩手機,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不好意思,我不坐了……”我留下一句轉頭就跑。
我還是沒辦法置之不理。
司機愣了一下,喃喃道:“現在小夥子心靈這麽脆弱嗎,說一句就跑了?”
……
打了兩個電話油菜花還是沒接,我只能發過去一條短信:“你現在在哪?先別進去,等等我!”
雖然知道具體地址,但我本就是一個外地人,對於離縣的街道分布一無所知,真等我按照地圖走過去,別說油菜花了,就是黃花菜都涼了。
好在她沒有完全不理我,給我發了個定位,還有一句:
“現在知道後悔了?晚了!我們先去進探探路,回見吧你!﹋o﹋”
“我靠!你他媽的是豬腦子嗎?”
我氣得破口大罵,腦袋裡已經浮現出了一個可怕的場景:
等我到的時候,油菜花和鄭北樓都不見了,只有兩隻貓在那裡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雖然論壇上那個“點根華子敬佛祖”說過,只有將死之人才能被做成貓宿。
但是……
沒聽說過有把死人變成活人的法子,把兩個大活人弄成“將死之人”的方法卻有的是!
我帶上了羊皮書和一支筆,
然後將背包放在了車站的行李寄存處,跑到馬路邊上攔下一輛出租車,價錢都沒講,只有一個要求:“快快快!” 司機聽言油門一踩,車子朝著目的地加速駛去……
……
下了出租車又走過兩條巷道後,我根據油菜花的定位來到了照片中的地方。
雖然離縣的城西有很多未經開發的老建築區,但沒想到在這裡會藏著這樣一所富有年代感的宅院。
宅子的面積很大,灰黑的瓦片與木質結構的框架讓我感覺像是看到古裝電視裡那些那大戶人家的豪宅。
如今它厚重的木門敞開著,一公分高的門檻凹下去了一小半,透過大門一眼就能看到開闊的天井與幾根兩人合抱粗的承重木梁,地上四四方方用石磚圍成的排水渠長著厚厚的青苔。
天井的中央還曬著兩床被子,還有一個中年婦女坐在那裡那這個竹籃子擇菜。
我抬頭一看,近三米高的門框上還掛著一面銅鏡,鏡子上面用朱筆寫了個我看不懂的毛筆字,銅鏡的下面還用紅繩懸著一個光禿禿的小木牌。
在我打量這棟宅子的時候,有兩個小孩追逐打鬧著從我身邊跑過。
這極具生活氣息的一幕與我想象中的實在是天差地別,而且可以看出這裡應該是住了好幾戶人家。
這時一個提著熱水壺的大媽從一戶房間裡走了出來,看了我一眼問道:“小夥子看著臉生啊,你是來找誰的?”
我弱弱地問道:“請問……吳大爺在嗎?”
“又是來找老吳的?在後院呢。”她為我指了指大致的方向然後走開了。
我不敢大意,編輯好一條定時發送的信息後將手揣在了口袋裡,我要時刻觸碰著口袋裡的羊皮書。
在準備好一切後然後一腳邁過了門檻。
在我的一條腿剛剛進門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我隻感到頭皮一緊,抬頭就看到了讓我目呲欲裂的一幕。
頭頂銅鏡下懸著的小木牌原本只有三寸大小,在我的右眼看來也的確如此。
可是我的左眼卻分明看著它逐漸膨大,顏色也逐漸變深,最後變成了一個佔據了我大半個視野的龐然大物朝我重重地壓了下來。
那種真實地視覺壓迫帶來的瀕死感讓我幾乎要窒息了,腦袋也亂成了一團漿糊。
就像是天塌了!
我絲毫不懷疑,我這個身板瞬間就會被壓成一灘肉泥。
隨之而來的還有雙眼巨大的視覺詫異帶來的頭暈目眩。
我要死了?
不,還沒有!
眼看它已經快要觸碰到我的身體,我福至心靈地閉上了左眼。
“非禮勿視。”
我沒想到在這裡還會再次用到這條規則。
當我閉上左眼的瞬間,頭頂如泰山傾覆而下的黑色巨板消失了,目光看到的依舊是銅鏡下面那塊被紅繩懸掛起來的三寸木牌。
就這一小會我就已經大汗淋漓,緊捂著左眼兩腿一軟癱坐在了門檻上。
剛才那位大媽走了回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小夥子,怎麽不進去?”
我勉強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搖搖頭道:“剛剛跑累了,坐下來休息會兒。”
“年輕人就要多運動,要不然太虛了。”大媽沒多在意,輕松地邁過門檻走回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