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就吃泡麵未免有些太不吉利了,而街上的餐館幾乎都關了門,可供我選擇的不多,所以我又回到了人民醫院。
雖然這家醫院食堂的菜味道也不怎麽樣,卻也好過那些垃圾食品,起碼醫院的食堂能保證是健康的。
“奢侈”不是我一貫的作風,可大過年了大方一把也不是不能接受,我點的四個菜將餐盤裝得滿滿當當的,看到有清蒸魚頭又加了半邊魚頭。
這一盤飯菜餐沉甸甸的,打飯的阿姨直誇我胃口好,在吃飯的時候還能感覺隔壁桌頻頻看向我發目光。
結果不出意外,我隻吃了大半就填飽了肚子,怎麽也塞不下了,連那個魚頭也沒吃完。
我拍了拍吃撐的肚子正準備歸還餐盤,隔壁桌傳來了一句:“大叔,你這是吃完了嗎?”
說話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少年一頭短發,臉頰略顯些潮紅,身上厚厚的羽絨服也難以掩飾其纖弱的身材。
令人在意的是他的眼睛很亮,閃爍的光輝竟然讓我有種刺眼的錯覺。
只是被叫“大叔”的感覺……
不太好。
我黑著臉道:“叫誰大叔呢?我可沒比大多少。”
少年靦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大哥,我的意思是這些飯菜你還要嗎?”
看了一眼還剩下許多的飯菜,我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本著“浪費可恥”的思想解釋道:“我平時頓頓都吃這麽多,只是今天胃口不太好,吃不下了。”
“那可以把這些飯菜給我嗎?”
少年的話讓我有些意外,看他的穿著也不像是那種連飯都吃不起,要靠吃人家的剩菜剩飯的那種人。
而且其實我在這邊坐下來不久就注意到了他。
在中午的時候我已經發現這家醫院的食堂會專門安排員工推著餐車前往住院部售賣餐盒,應該就是為了照顧那些不方便行走的病人及家屬。
可是這個少年明明坐著輪椅行動不便,卻還是出現在了食堂裡。
我也沒有想太多,起身將餐盤端了過去:“這有什麽不可以的,你拿去就好了。”
“謝謝大哥。”少年笑著朝我點了點頭,從兜裡掏出了一個塑料袋開始往裡裝。
少年並沒有把所有的飯菜一股腦倒進去,而是特意挑選那些清淡的葷菜,比如我的那小半個清蒸魚頭。
倒好後他還要幫我還餐盤,但我臉皮再厚也不可能讓一個坐輪椅的殘疾人替我乾活,順帶把他自己的餐盤也帶了過去。
當我離開食堂的時候少年還沒走,因為他又盯上了另一桌人的飯菜……
醫院北面建了個小花園,應該是平日裡那些病人散步的地方,只是這大冬天的沒什麽人出來吹冷風,現在可以說是這醫院最幽靜的一處地方了。
這裡四面都是草叢灌木,還有零零散散的不知名的小樹,景色相當不錯,花園的中間有一個供人休息的小涼亭。
黃昏的夕陽漸漸沉入地面,東北方向天空的那抹昏暗越發濃重,我坐在涼亭裡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打算休息一會兒消消食就回旅館去。
也算是順帶執行和油菜花說的那個“守株待貓”的計劃。
玩著玩著耳邊突然傳來幾聲“喵喵”的聲音。
我循聲望去,看到不遠處的灌木微微搖晃,似乎有什麽東XZ在裡面。
有貓!
我拿起手機打開相機對準那個地方,連呼吸都刻意放緩,耐心等待著目標的出現。
突然灌木再次傳來的“喵~”的一聲,在那東西竄出來的那一刻我趕緊按下了快門。
是一隻三花貓。
我看著手機屏幕的照片,有些失望,卻也在意料之中。
哪有這麽湊巧就能遇到的?
然而沒過多久我發現周圍的貓竟越來越多,大橘貓、白腹黑貓、狸花貓,不到半小時,粗略一看就有聚集了十二三隻。
可惜的是沒有一只是如論壇上描繪的白須黑貓。
這些貓在附近的草叢上翻滾嬉鬧,卻始終待沒有走開,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很快我知道它們在等什麽了。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身影出現在了花園間的小徑上,正朝著這邊緩緩而來。
是那個坐輪椅的少年。
那些貓在看到了少年後一窩蜂地湧了上去。
少年在貓群的包圍下小心翼翼地移動著輪椅,到了涼亭台階前才停了下來,朝我點了點頭,笑容依舊有些羞澀。
他固定好輪椅上的刹車,將放在大腿根上的塑料袋打開來,並把裡面被細心分成了五六個小包的剩菜打開,然後從輪椅上站了起來,彎腰一一放在了草坪上。
我這才發現他原來不是殘疾人。
少年的動作很慢,所以看著一舉一動都顯得沉穩熟練,做完這些後才慢悠悠地走上了階梯坐在了我的對面,微笑著看著那群正在進食的流浪貓。
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灑在他的臉上,竟然有一種令人心馳的唯美感。
我感慨道:“我才知道原來醫院裡有這麽多隻貓。”
下午我在找貓的時候可沒發現有這麽多,這進一步證實了那種搜尋式的方法是多麽事倍功半。
少年目光微動:“你也喜歡貓嗎?”
“小時候養過一隻,後來被車壓死了。”我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太煞風景,咳嗽了幾聲繼續道:“主要是以前家裡有老鼠,反正也就給點剩菜剩飯,好養活的很。”
少年沒有說話,只是癡癡地看著那些貓,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我拍了一張囊括了所以貓咪的照片發給了油菜花,配上一句:“找貓計劃略有進展。”
大概兩三分鍾她回道:“繼續努力,我看好你!≧?≦”
夜幕降臨,草坪上的菜也被吃的差不多了,貓群開始漸漸散去,一個中年婦女急匆匆向著這邊走來,遠遠就喊道:“吳天宇,我就知道你在這,你怎麽又一個人偷偷跑下來了,醫生不是說了要你多臥床休息嗎?”
女人走到少年身邊掐了一下他的耳朵,從少年的表情可以看出女人雖然看著生氣,卻並沒有怎麽使勁,更多的是心疼。
“媽,病房裡實在是太悶了……”少年訕訕地撓了撓頭,在母親的產攙扶下走下台階坐回了輪椅上,彎腰就要去收拾草坪上的袋子。
女人拍了一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利落地將那些袋子撿了起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然後推著輪椅往住院部走去。
兩人離開四周變得更加安靜,安靜得讓我有些不習慣了,我乾脆也起身回了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