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雲輝在睡了一上午後狀態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就是身體還有點發軟。
他帶的快餐已經快吃完了,所以接下來我們只有蹭陳老師的飯。
俗話說吃人家的最短,生病的時候又受了人家的照顧,鄧雲輝臉皮比較薄,除了硬塞給人家的飯錢,還答應充當幾天的臨時老師給孩子們上課。
而我。
臉皮足夠厚……
我本來想通過鄧雲雷多了解一些關於他爹的事情,卻發現他似乎開始刻意躲著我,最後乾脆跑回家去了,下午也沒來上課,於是我又在村子裡逛了兩圈,但一下午過去了依舊毫無收獲。
事實證明,作為一個外來人,想憑著一雙肉眼在一村人中找到異常者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直到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我提前來到了槐樹林中,在路邊的灌木叢中靜靜地蹲守著。
稻田裡的蛙聲此起彼伏,樹林裡也不時響起不知名動物的叫聲。
有了的鄧雲輝的前車之鑒,我對於這片山林還是有些心理陰影的,特別是在晚上,不知道有多少蟲子會冒出來。
雖然我已經用一件黑袍將身體包裹得嚴嚴實實,但在昏暗的環境中,總能感覺有什麽細小而又柔軟的東西爬過我的皮膚。
黑袍就是段淼的那一件,在她消失後就被我順理成章地收了起來。
這件袍子材質不明,味道也不是很好聞,看著殘破,似乎隨隨便便就能扯壞,實際上卻出乎意料地結實。
最重要的是這件袍子可以幫助我遮掩氣息,這一身黑也與夜晚格外契合。
終於,天黑了。
遠處的那一串火光再次出現在了我的視野中。
這次我仔細數了一下,一共十四個人,有人負責高舉火把,另一些則端著酒菜水果與香燭。
他們走成一排,步伐沉穩地向槐林走來,表情莊嚴肅穆,為首的腰間別著一個煙鬥。
正是村長鄧志林!
隨著他們的靠近,這片槐樹林居然漸漸安靜了下來,無處不在的蟲鳴停止了,就好像黑暗中有一只看不見的巨獸正吞噬著周圍的聲音。
突如其來的寂靜放大了我內心的不安,我放緩呼吸一動不動,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響。
隊伍越走越近,直到從我面前的石頭路經過,我這才發現這些人好像都穿了特製的軟底鞋,走起路來居然也沒什麽聲音!
這支隊伍絕對有問題!
他們走過後好一陣子後我才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出來,由於太過安靜,就連灌木的枝丫勾住外袍發出的聲音都顯得格外刺耳。
我踮起腳尖悄悄地跟在了後面。
隊伍沿著小路一直來到了山神廟前,廟裡沒有燈光漆黑一片,舉著火把的人隻守在外面,鄧志林則帶領著那幾個端著貢品的人走了進去。
我不敢靠的太近,但在夜晚想要遠距離看清楚他們在幹什麽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
除非用左眼!
自從失去了羊皮書之後,我開始變得畏首畏尾,雖說小心一些總沒錯,但過於謹慎也是我至今沒取得太大進展的原因之一。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吳天宇還生死未卜,我沒辦法繼續冷靜下去了。
既然早晚都要面對,當前冒一點風險也是值得的。
稍作糾結後,我還是摘下了眼罩。
世界變得清晰起來,我的視線輕易穿透了黑暗……
山神廟中,村民們正在將昨天的貢品替換下來,
每個人的動作都十分輕柔,像是已經排練了無數遍。 這時我發現那些被替換下來的貢品居然還相當完好,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跡。
其實在上午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該想到,這裡可是山林,最不缺各種小動物,山神廟裡又沒人守著,為什麽這些貢品不會被偷吃掉?
突然,鄧志林拿著香燭的手抖了一下,幾滴蠟油撒在了地上。
不過黑暗中並沒有人注意。
在烏村,對山神的敬畏已經根植於每個人都骨子裡,並不是誰都有資格加入祭神的隊伍,這不光是一種地位的象征,還要經過嚴苛的篩選,力求不出一點錯誤。
作為村長更是如此。
雖然這點小失誤嚴格來說都不能算是失誤,但對於他來說還是十分罕見的事情。
他不動聲色地將香燭擺放好,帶領著村民一一向山神敬香。
在轉身的那一刹那,目光掃向了我所在的方向。
不好,要被發現了!
我心頭一緊,趕忙用黑袍將腦袋蓋了起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會這麽快!
我打開一條縫隙用右眼看去,只見舉著火把的隊伍開始向著這邊走來,像是已經結束了準備返程。
我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被發現,於是繼續藏在灌木之中借著黑暗隱匿身形。
因為這裡太安靜了,如果貿然逃跑肯定會鬧出不小的動靜,而作為僅有的三個外來人之一,即便我不被他們抓住身份也很快會暴露。
所以假如鄧志林已經發現了我,逃與不逃的意義已經不大了,還不如賭他沒有發現!
眼瞅著隊伍沿著石頭小路越來越近,我的心也緊張得嘭嘭亂跳。
當他們離我不到一百米的距離時,鄧志林突然抬手指向了我藏身的位置!
他身後的村民愣了一下,雖然彼此間沒有說話,但也很快明白了村長的意思,然後齊齊朝著我圍攏而來。
我心裡咯噔一下。
完了,還是被發現了!
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連串的狗叫聲……
“汪汪汪……”
那聲音透著狂暴, 與昨天晚上的一模一樣!
緊接著一道黑影竄了出來,徑直朝著山神廟的方向衝了過去,像是在追逐什麽東西。
等村民們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大黑闖入了山神廟,直接跳上了供桌,隨著一陣“乒鈴乓啷”的聲音,兩三下就打翻了一應貢品,又繞著神像轉了兩圈,隨即鑽入山林消失不見,隻留下一地碎裂的盤子與散落的酒菜水果……
“是學校的狗!”
“別管這些了,快……快把貢品弄好!”
這下眾人也顧不得什麽入夜不開口的規矩了,用最快速度回到神廟手忙腳亂地收拾起地上的東西,然後伏在地上不停朝神像磕頭,有幾個人打出生起就沒見過這情況,乾脆就被嚇傻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鄧志林的臉已經黑到了極點……
……
當他們的注意力都被大黑吸引的時候,我趁亂離開了槐樹林。
在回學校的路上,我的心還在怦怦亂跳,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畢竟剛才只差一點就被當場抓住了。
但這些都是值得的。
一開始我只是對上任村長有所懷疑,那麽這次我基本上就能確定了,五十多年前那個烏村人就是他!
甚至他就是害死郎遊爺爺的罪魁禍首!
鄧志林甚至鄧家都有問題,這也能解釋為什麽村長的位置能一脈相承。
只是大黑為什麽會突然出現?
看著前方山坡上的學校,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