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逐漸轉變為了痛苦的呻吟。
段淼此時滿臉猙獰,脖子上的青色紋路如同有生命一樣向上蔓延生長,不一會兒就已經快要覆蓋半張臉。
當那些紋路完全佔據了她半張臉的時候,原本因為痛楚而緊咬的牙關竟然開始向上翹起,咧出了一個瘮人的笑容。
她的手抓得我的肩膀生疼,如果不是我身上那件外套擋著,我甚至懷疑手指能直接扣進肉裡面。
我咽了口唾沫,顫顫巍巍道:“你……沒事吧……”
回應我的是一個暴虐的眼神,就像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一樣……
直覺告訴我,此刻佔據這個身體的……不是段淼!
我再也不敢說話,身體緊繃一動不動,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重新引起她的注意。
這個方法確實有點效果,她的眼神很快從我的臉上移開,伏下頭將額頭貼在了我的背上。
然後松開了我肩膀上的手。
我看著她的手離我的臉越來越近,大腦一片空白。
因為太近了。
一旦做出什麽我絕對來不及反應!
隨即冰冷的手掌不輕不重地捏住了我的下巴,強行把我的臉扭了過去。
“不該看的……不要看……”
這個聲音與那天電話裡傳出來的一模一樣。
我記得木老鬼說過,現在的段淼就是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的定時炸彈,不會偏偏趕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我碰上了吧!
“先……把我……放下來……”
我如蒙大赦地將她放在靠近牆角的位置,後退幾步拉開距離,這才發現她的背上的黑袍竟拱起了一個巨大的弧度,就像有什麽東西正從她的背上爬出來。
在極度壓抑的慘叫聲中,她一扯衣袍將大半個後背露了出來。
黑袍下的衣服已經被撐破,背部的皮膚高高鼓起,就像在她的皮膚與肌肉之間生生擠進了一個人的上半身,我還能看到皮膚下那東西肢體輪廓正在不住掙扎。
這觸目驚心的一幕令我頭皮發麻!
我一點一點地向著門口挪去,想要偷偷離開這裡,可剛到門口就聽她在身後喊道:“你要……去哪?是想……一個人跑嗎?”
她大口喘著氣,聲音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樣子,只是還殘存著精疲力盡後的沙啞。
我不得不轉過身去,口不對心道:“沒有,就是想到外面透下氣……”
這時她的後背的凸起逐漸消失了,一個清晰的紋身浮現在光潔的皮膚上。
原來她臉上的青色紋路就是這個紋身的延續。
那是一個長相俊朗的男人,連每一根發絲都清晰可見,尤其是那雙眼睛極富靈氣……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看到,我一定會認為這是一件製作精良的藝術品。
可惜當它出現在段淼背上的時候,一切都顯得那麽詭異……
段淼整理好衣服,用黑袍將自己重新包裹了起來,她的頭髮因為被汗水打濕而貼在臉上,微蹙的眉頭透露著幾分柔弱感。
“這就被嚇到了?”
“沒有,怎麽會呢……”我趕緊擺手否認:“剛才那個是……”
段淼將身體靠在牆上,淡淡道:“他是我未婚夫。”
我愣了一下,腦海中浮現出了各種為愛舍身的悲情橋段,再看她現在的樣子,心裡不由產生些許同情與敬佩。
有心想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因為我天生就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
段淼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慢慢搖了搖頭,低垂的雙眼神采黯淡:“我們是因為一場意外認識的,他性格很溫柔,長得又挺帥,簡直是個完美的男人。
記得當時他問我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願不願意和他同生共死?
我每次的回答都非常肯定。
後來他向我求婚了,我也理所當然地答應了他,只是沒多久他就消失了,我用了各種方法,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了。
原來他在認識我之前就得了絕症,活不了多久了。
我那時候非常傷心,卻並沒有怪他。”
說到這裡,她露出了略帶譏諷的笑容:“就在他死後不久,我發現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多出了一塊青斑,開始只有一個指節大小,不到一年卻連手掌都蓋不住了。
我後來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假的,只有那個我原以為是情話的那個問題卻是真的。
呵呵,願不願意和他同生共死?
他是想用我的身體活過來!”
她口中的故事與我想象中的簡直是天差地別,原本的童話卻成了一場蓄謀已久的陰謀。
我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喃喃道:“難道就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嗎?”
“能用的辦法我早就試過了,小哥,給你一個忠告吧,但凡是咱們這條道上的人一個字也不能相信,也不要輕易答應任何事情。”她輕輕搖了搖頭,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走吧。”
就這麽輕易放我走了?
驚喜來得太過突然,我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脫口而出道:“那你呢?”
“我?我早就累了。 ”她的臉上浮現了幾分釋然:“反正也跑不掉了,我已經想通了,這就是命,抗爭給我帶來的只有痛苦,小哥,你知道嗎,剛才在你背上是我這幾年來睡得最安心的一覺。
那隻魊鬼是衝著我來的,就沒必要再拉著你一起了,趕在我還能壓製的時候快走吧,不然就想走也走不了了。”
我呆呆的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門,卻忍不住回頭望了她一眼。
原以為能夠毅然決然地離開,但我這個性格吃軟又吃硬,聽她這麽一說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說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最終還是理性佔據了上風,我邁動步子向著樓梯口走去。
“對了,其實我不叫段淼,我叫溫瀾。”
我越走越快,到後面變成了小跑。
自身難保的情況下就算再同情人家又能怎麽樣?
“鈴鈴鈴……”
鈴聲響起。
每當這時候我都會盡可能靠近牆體停下腳步,因為這段時間不能用聽覺接收周圍的信息,只能通過減少暴露面的方法讓眼睛能夠看到每一個方向的情況。
好在鈴聲很快就過去了,我喘了口氣剛準備繼續下樓,卻還是停了下來。
鈴聲過後帶來的是極致的寧靜,在不需要分心注意段淼的情況下,我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那是一種很細的“沙沙”聲,似乎在哪聽過。
而且聲音的方向就是下面的四樓!
我不敢大意,沿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最終來到了四樓的第三間教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