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一輩子也忘不了此刻出現在眼前的畫面。
吳老爺子赤裸著身體,腦袋、軀乾、四肢各自被三四根指頭粗的紅繩半身形扭曲地吊在房梁上,這些紅繩纏繞得很緊,大半已經嵌入肉體之中,老人原本略有些松弛的皮膚此時卻被勒得緊繃著,而且遍布淤青。
他半仰著腦袋面目猙獰,眼珠子幾乎要瞪出眼眶,嘴巴已經張到了最大,手指與腳尖都處於蜷縮的狀態,似乎臨死之前遭受了極大的痛苦。
腹部血紅一片,多了一個幾乎貫穿整個腹部的巨大空洞,大部分的內髒都被掏出散落在了地板上,只剩下半截腸子耷拉在上面。
“滴答……”
血水從腹部蔓延到雙腿,然後從腳尖滴落在地上,我低頭一看,原來剛剛踩到的竟然就是那一灘血!
血紅!
我是視野幾乎全部被血紅所佔據,空氣中的血腥味讓我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我難以想象,幾個小時以前那個身體健朗、性格和善的吳老爺子,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
我失魂落魄地逃出了屋子,蹲在院子裡乾嘔起來。
不過我已經算是有所經歷的人了,接受能力比常人要強得多,在身體舒緩過來後就立刻跑出了後院,挨家挨戶地拍打著房門。
住在老宅裡的幾戶人家一一亮起了燈。
最先出來的是剛才給我開門的男人,他一開始對於我的舉動很是不滿,但是在看到我滿臉驚惶的樣子後很快意識到出了什麽大事。
很快天井周圍就圍聚了十幾個人。
我啞著嗓子喊道:“快……快報警……吳老爺子被殺了!”
“什麽!”
眾人大驚,幾個首先反應過來的男人快速朝著後院衝去。
而我則趁著混亂脫身向外跑去,等眾人回過神來我已經不見了蹤影……
……
我急於離開並不是擔心被當成犯罪嫌疑人,因為我只要抓住一點就能證明我不是凶手。
那就是時間。
我在發現吳老爺子的時候他身上的血都快流幹了,那就證明他已經死了很久。
而小旅館的監控和櫃台前的老板娘以及為我開門的男人都能證明案發時我不在現場。
我怕的是在警察到來後將我扣押被限制自由,在調查取證的過程中白白浪費了時間。
對於現在的我,最寶貴的恰恰也是時間!
吳老爺子已經死了,而且死狀十分恐怖,真凶的身份不言而明,就是那隻貓宿!
雖然不知道它是憑借什麽手段殺害了吳老爺子,但它下一個目標……
很有可能就是輪椅少年吳天宇!
與來的時候不同,我不能將體力浪費在奔跑趕路上面,因為我要保證我在到達醫院的時候處於最佳的狀態,以應對即將有可能出現的風險。
但從這裡到醫院的路程可不算近,跑步也得接近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而且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來的時候能攔到出租車已經可以算是運氣爆棚了,現在這個時間段再想攔到車,可能性微乎其微。
於是我拿起手機打通了油菜花的電話。
“喂……你打電話給我我幹嘛?”
從聲音判斷她現在還沒睡著,也是,經歷了今天的事情,失眠也是正常的。
我盡可能用最短的時間將事情交代清楚:“吳老爺子死了,吳天宇也有可能遇到了麻煩,我現在需要用最短的時間趕到醫院,你有什麽辦法?要快!”
“你等等!”她迅速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分鍾後又打了回來:“把位置發給我,我馬上過來。” 看樣子她是打算騎車送我過去了,我在朝著醫院的方向快步走去的同時撥通了第二個電話。
“喂?你剛剛怎麽突然把我電話給掛了,出什麽事了嗎?”橘子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我沉聲道:“我去晚了,之前跟你說的那個老人死了,並且死得很慘,照你的說法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他是孫子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道:“是的,貓宿在將死的時候也就是最瘋狂的時候,會從生前最親密的人開始一個個找過去……所以一般的貓宿很少有活到第三年的,在這之前就會被處理掉。”
我直接說出了目的:“接下來我要去找它,你還有什麽關於這鬼東西的信息就趕緊告訴我。”
“其實我也只知道一個大概,而且差不多都已經告訴你了,我的建議是……離那東西遠一點……”
我稍感遺憾,淡淡道:“那就祝我好運吧。”
既然沒能救下吳老爺子,他的孫子我還是像嘗試一下。
而且根據靈位前的那滿滿一爐子香的狀態來看,那隻貓宿或許並沒有離開多久。
但願一切都還來得及。
大約七八分鍾後一輛黑色轎車停在了我的面前。
車窗降下,坐在駕駛位上的是梗著脖子雙手緊緊把著方向盤的油菜花,她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看起來十分緊張。
“上車!”簡短的兩個字卻足以讓我聽出她語氣的顫抖。
我看她的狀態越看越不對勁, 懷疑道:“你還會開車?”
“那……那當然,下個學期我就能拿到駕照了……我本來想讓我哥來接你,結果他電話打不通,我隻好偷偷把家裡的車開出來了。
不過開車上路比考試簡單多了,你系好安全帶,記住了,我開車的時候不能說話。”
感情這姑娘無證駕駛呢!
膽子也太大了吧!
我心裡直打鼓,可眼下也沒有其他選擇了,只能坐上去握緊扶手聽天由命。
恰好這時一輛警車迎面駛來,我們兩個都嚇得一動不敢動,眼睜睜看著那輛警車從馬路上直接開了過去……
好在油菜花雖然看著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車技卻很穩,一路狂飆下我們不到十分鍾就趕到了醫院。
在我打開車門走下車的時候,她突然問道:“還有什麽是我能做的?”
我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過兩天你去我住的旅館幫我的背包取出來,我剛剛給你發了一個電話號碼,幫我當面交給他就好了,記住是當面。
至於現在,你就老老實實回家,爭取在被你爸媽發現之前將車還回去,然後躺到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覺。”
她可能猜到了什麽,咬了咬嘴唇卻沒有說話。
我頭也不回地向醫院走去。
雖然此行注定有危險,我卻並不認為我一定回不來了,之所以那樣叮囑油菜花,不過是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我安慰自己:不就是一隻貓宿嗎?連普通人都禍害不了的東西,有什麽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