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之後的宋小方著實令全村人吃了一驚。他再也不提考大學的事情,竟學做起莊稼人的農活。村裡人都以為他的心病好了。
從未做過農活的他,在莊稼地裡顯得如此笨拙。秋天收稻時,他使鐮刀的怪模樣惹得田間地頭上的農夫哈哈大笑。也許五歲的娃娃都能分清韭菜和麥苗,可他就是傻傻分不清。
那年夏天,村莊農戶都忙著插秧,宋嬸行動不便,不能下水插秧。但插秧又是趕時令的,爺爺叫我去給宋叔家幫忙。說起插秧,我可是一把好手,宋叔都趕不上我。分給我的這壟地很快就插完了。我回頭看時,竟發現小方一把栽進了水裡。宋叔和我趕緊去扶他。
只聽小方說:“眼鏡,二丫,在水裡,幫俺找一下眼鏡。”
宋叔看著這個兒子苦笑不得,“書沒讀出來,倒把眼睛看壞了。做農活也礙事。”
“話不能這樣說,叔,到底小方哥和俺們不一樣。識個字總是好的。”我怕勾起他的傷心事,急忙轉圜。
我把小方扶到一邊歇著,和宋叔繼續插秧,我們插插停停,一個下午的時間總算是插完了。望著隨風起舞的稻秧,心裡很得意。在農村,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給誰家搭把手,誰家就管飯。飯好飯孬不在意,是個意思就行。
“二丫,想吃啥?”
“天這麽熱,別收拾了,咱喝涼面條吧?”
“中,俺也想喝。”
這是一個美好的夜晚。晚飯後,宋叔如往常般出去消食。我們在書房裡聊天。
“小方哥,這裡的書又多了。”我確實好久未踏進這間書房了。
“嗯,一有閑錢就去市裡買幾本。”他的眼裡滿是自豪。
“這麽多書,你都看過嗎?”
“差不多吧。”
“那你一定認識不少字吧?”沒上過學的我總覺得學習就是為了識字。
“還好吧,二丫,你來,這兩個字就是你的名字。”他指著紙上剛寫的兩個字。
“真的麽?這就是俺的名,像個樹叉子。”我激動地一把奪過來,慢慢地欣賞。“俺媽,俺爺爺肯定不認識這倆字。他們肯定也不認得他們的名兒。”
“是啊,他們不認得他們的名。”小方若有所思。
“二丫,謝謝你,俺知道了。”他鄭重其事地向我表示感謝,可我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他到底是啥,他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