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封循聲望去,原是剛才與韓鴻濤比武時落敗的銀袍小將,此時又騎著白馬從舉子休息的地方走了出來。王封打量起這銀袍小將,只見他身穿銀盔銀甲,頭頂紫色冠,手裡端著一杆銀槍,黑發似墨,豐神俊朗,鼻直口方、雙眼如星、面如白玉,兩道劍眉微微揚起,英姿勃發,當即暗道一聲好兒郎,人樣子。但看這小將年歲方才十五六七,緊促的眉頭間還夾雜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兒。
這位小將飛馬來到王封的面前,拱了拱手,亮開嗓門兒:“王大英雄聽好了,我乃中原州秦雄英,家族世代習武,聽說朝廷開科選拔武狀元,我背著父母來到建安。我方才見英雄三招兩式便贏了那囂張跋扈的韓鴻濤,我是從心眼兒裡佩服王大英雄的本事。我看您在這裡等了半天也無人再敢上前挑戰,我雖然本事稀松平常,但也想請王英雄指教兩招,還望您不吝賜教。”
王封聽秦雄英一番言語,覺得十分入耳,倒是起了教授之心。但轉眼一看秦雄英一身打扮,又想到他說自己是中原州人士,家族世代習武,便知這位應當是某個武將世家的貴公子,唯恐不小心傷到了他。又看著這位小將稚嫩的娃娃臉,頓時覺得又有幾分可笑,便微微搖頭,慢慢說到:“秦公子過譽了,若公子看得起王某的武藝,待下場後好生切磋一番便是。但這是在考場之上,雖然比不得戰場,但也是刀兵交鋒,只怕到時候傷了公子貴體,王封實在擔待不起,還是請公子快快回去。”
王封本意是為這秦雄英考慮,武場之上刀槍無眼,莫一個不小心傷到了這人品尚且不錯的貴公子。而且王封也有自己的盤算,人言這世族大家都頗為護短,別傷了小的,出來老的,反而是給自己找不少麻煩,所以便客氣地推辭。
誰成想,剛才秦雄英被韓鴻濤夾槍帶棒的羞辱一番,還被比作吃奶的娃娃,心中本就怒火中燒,聽到王封這原本好意的話語,居然聽出了幾分輕視的味道。越想越是氣氛,連白淨的小臉都不由得變得通紅,小眼珠也等起來:“王封,我還敬你是條好漢,沒曾想和韓鴻濤那廝一般,如此看不起人。”
場外的韓鴻濤訕笑著摸摸鼻尖,接著聽秦雄英說到:“我告訴你,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自古英雄出少年,丈夫未可輕年少。我秦雄英既然敢來京城參加會試,自然是知道這武場上來不得半點虛假,今天我誓要和你一較高下,就算做你槍下鬼,也只能怨我技不如人,怨不得你分毫。請了!”說話間,把手中的銀槍使勁一抖,只見一個仙人指路,“嗖”地一聲向王封刺去。
王封一看有點樂了,這個小孩有點意思,年歲不大,脾氣不小,但也不能乾挺著被刺上一槍吧。急忙擺動手中的槍,直接擋開了秦雄英的進攻。
秦雄英看著第一槍落空,倒也不覺意外,直接換了一招,來了長蛇擺尾,槍頭一抖,向著王封的眉間奔去。
“來得好!”王封看著秦雄英不俗的槍法,忍不住讚歎一句:“招式不錯!”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誇讚,秦雄英仿佛受到了莫大的表揚,漲紅了小臉,越發精神起來,連連催動著坐騎和王封廝殺在一起,鬥得個眼花繚亂,槍花四散,一時間校場安靜下來,圍觀之人都靜靜看著兩位槍術高手鬥法,生怕錯過這難得的場面。
“我兒,你比這兩人如何?”孔文亮再次扭頭問道。
“這王封確實厲害,我應該比不上。不過這姓秦的,應該和我在伯仲之間,
只要我稍微小心一些,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孔大少有些心虛地回應。 孔文亮沉默一下,說到:“沒有想到我兒武藝已然精湛若斯,這些年為父疏於管教,我兒如今也算是自學成才。”
孔龍縮縮頭,不再言語,專心看起來了場內的情況。
只見場內兩人來來回回鬥了十幾個回合,秦雄英畢竟年少,力有不逮,漸漸氣喘籲籲起來,連攻勢也隨著體力下降漸漸變得緩慢起來,方才那股衝勁兒,已然去了十之七八。其實,他早已看出王封是有意讓他,估計也就使出了五六分本事,要不然憑王封剛才展現出的進攻本事,自己是絕對走不過這十來招的。就連現在這般謙讓的打法,已經讓自己無取勝的希望了。怪也怪自己咽不下接連被輕視的待遇,所以才繼續和王封鬥了下去。
此時,秦雄英已經知道不是王封的對手,便也絕了繼續鬥下去的想法,只見他鼓足全身力道向前一個挑刺,讓王封雙手握槍防守,趁著這空擋,回馬越出場外,抱拳道:“不打了,不打了,王英雄,真是好本事,這科的狀元我就不與你爭了,直接讓給你了,我爭取中了榜眼、探花就行了。”說完這話,也不待王封回應,打馬就向場外走去,逗得在場的人群哈哈大笑。
王封看著這小將的模樣,不禁莞爾,還是抱拳對著他背影說到:“小英雄武力不凡,將來定能躍馬疆場,建功立業。”隨即,他又向場內眾舉子言道:“還有哪位兄台願意上台指教一番?”
經過了前面兩場較量,場內場外的人早已把王封一身本事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不懂行的人,也知道這王封絕非等閑之輩,此時沒有一點真本事,誰還敢上場獻醜?就算王封在馬上不斷拱手發問,也沒人再上前。
只聽見場內的舉子議論紛紛:“看來這場的第一非此人莫屬了。”“也不知道此人前兩場如何,不過這末場的表現佔比重最大,憑著這末場的表現,王封就算目不識丁,也能混個武進士。”“讓我說,這人混個進士還行,但是狀元是千難萬難,你看他穿著打扮,明顯不是富貴人家。這年頭,上邊沒人,縱然你武藝天下第一,也當不了這武狀元。”“兄台此言有理,這年頭誰還看真本事啊,就像那孔文亮,一點真本事沒有,全靠著構陷他人、為虎作倀的本事竊居相位。”“兄台慎言、慎言。”
就在圍觀之人七嘴八舌之際,孔文亮在高棚裡問孔龍:“我兒,這王封又勝了一陣,這可如何是好。天下人都看著,你若比鬥不過,為父也不敢將這狀元名頭輕易給你。”
“父親莫慌,等會只需這般……”孔龍在其父的耳邊交代一番,便下場去了。
王封見再無人上場,正欲說話,便忽然聽得一陣“嗒嗒嗒嗒”的馬蹄聲從中間的高棚處傳了出來。伴著頗有節奏的馬蹄聲,只見一匹高頭白馬從棚子之後慢慢走了出來,抬眼望去,白馬之上高坐一人,生的是面如白玉、星目劍眉,穿著一身精光瓦亮的明光鎧,用一塊武生巾收束著頭髮,坐在馬上雙目微張、面沉如水,只是松散的兩肩讓整體失掉了端莊威嚴的氣度,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馬前掛著兩對碩大的擂鼓甕金錘, 一個足足有五個成年人頭大小,配有一杆精鋼打造的手柄,錘面漆黑伴有著金色的複雜紋飾,一看就是天下無雙的好兵器。
“此人是誰?為何從主考棚那邊出來?”周圍的人紛紛議論起來,腦袋機靈點的便說到:“看此人生得這幅模樣,不明擺著是宰相府的公子嗎?”“宰相府的大公子、二公子常在京城,不是這習武的模樣,莫非這就是傳說久居老家,侍奉祖母的三公子。”“定然是了,這下可有好戲看了,且看這王封如何應對。”
王封立馬於場內,心中暗暗吃驚,倒不是聽見了場外議論的宰相公子一事,而是此人不正是他前兩場看到提前交卷、一臉淡然的華服公子嗎?“回想當日情狀,這人前兩場定然考得不錯,不知道武藝如何。不過看他這身打扮和使用的兵器,想來也不是等閑之輩。這一對擂鼓甕金錘,一個少說也有兩三百斤,一般人可使不了,想來此人定然力大無窮。看來此人必是我爭奪狀元的勁敵,我可得小心為上。”王封暗道不妙。
來人騎著馬施施然來到王封面前,雙手輕輕一個抱拳,用他與王封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王封,你真是一身好本事,單論武藝這狀元倒也應該是你。不過你遇見了我,就把這名頭讓給我吧。”
王封一聽,來人居然囂張若斯,直接愣住了,這得是有多大的本事,讓自己直接把狀元讓給他,難道都不需要比試之後再做定論嗎?心裡便同時起了幾分重視之心,問道:“你是何人?”
來人答道:“吾乃孔龍,力大無窮的孔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