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變成這樣,其實已經是半個月以前的事情了。”
秦秀坐在沙發上,開始歎息著講述起來。
“半個月前,有天晚上阿修下課回來,本來平時都是我丈夫帶他一起回家,但那天吧,我丈夫晚上有個會。反正家離學校也不遠,這種事兒以前也出現過,所以他就讓阿修自己一個人回家了。”
“誰也沒想到,就這麽幾分鍾的路,阿修就出車禍了,好在沒什麽大礙,腿上受了點傷,最多就是耽誤幾天課程。那撞到了阿修的司機也沒逃逸,老老實實叫了救護車,又報了警。唉,你說這人,也沒喝酒,好端端的,怎麽就能在那麽寬的大馬路上把阿修給撞了……真是……”
說了沒兩句,秦秀又把自己給說心酸了,趕緊拿手揩了揩眼角,平複一下之後才接著說道:“送到醫院以後,大夫給阿修看了看、弄了弄,讓我們把阿修帶回家去靜養一段時間。阿修當時生龍活虎的,還在跟我們開玩笑說終於能放幾天假了,我們也就覺得沒事兒了,帶著阿修就回了家。”
“結果,就那天晚上,都大半夜兩點多了,阿修屋裡突然響了一聲,很重,我跟我丈夫都以為是阿修晚上起夜,不小心沒站穩把東西給弄倒了。可是過去一看才發現,的確有東西倒了,但不是被不小心弄倒的,反而是阿修乾的。他那會兒就很跟現在這樣差不多了,跟……跟失心瘋了似的,嚇人的很,把他屋裡弄得亂七八糟,衣櫃也給推倒了。”
“我跟我丈夫都被弄得挺害怕的,好在阿修一見到我倆,好像就乖了點,也不亂叫了,也不亂砸了,就在那傻愣愣看著我倆。所以我跟我丈夫商量了一下,把阿修綁到了床上,省得他惹出什麽亂子來。誰知道,阿修一天比一天更恐怖,沒幾天他就連見到我跟他爸爸都不認識,甚至還想要上來咬我們,就好像、就好像……”
秦秀哽咽著卡住了殼,然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連心看著面前這個引人同情的女人,忽的開口道:“秦女士,我想知道,這段時間以來,李修一直都被你們捆在房間裡的床上,沒有離開過嗎?”
秦秀低聲的啜泣忽然一下子頓住,像是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嚨。
“我……”
秦秀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橫下心來,做出了決定。
“沒有,阿修他……離開過。”
雀兒偷偷松了一口氣,她原本都以為這個女人要一直撒謊到底了,沒想到這會兒真的松了口。好在如此,如果秦秀真的一直不說實話的話,司長公事公辦起來,後面可就真的一點情面都不會講了。
“哦?講講?”連心接了一下話茬。
秦秀默默點頭,開始說了起來“其實阿修剛變成這樣的時候,我老公就跟我說,想給你們這一類單位報告一下,看看你們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夠幫幫我們。我……我也是那時候一時鬼迷心竅,總想著阿修能夠自己好起來,所以就沒有答應。本來這兩天看著阿修一點點惡化了,變得越來越不認識我們夫妻倆,我都已經想好這兩天就答應我丈夫了,誰知道今天早上突然出事兒了。”
“今早我丈夫出門上班以後,我聽著阿修房間裡什麽聲音都沒有,安安靜靜的,以為他睡下了,就想進去幫他擦擦身子擦擦臉,順便給他換一套衣服。可才進去,我就看到阿修把床上的繩子掙斷了,蹲在房間的牆角那塊兒,而且滿臉都是血,也不鬧也不喊,就蹲在那兒,我一進去他就看著我。
” “我剛開始可高興了,還尋思阿修終於康復了,結果湊近過去一看,阿修還是一臉的瘋瘋癲癲,把血擦乾淨以後也找不到什麽傷口。可是我家一沒養寵物,二沒買雞鴨魚之類的食材,他那滿臉的血要不是他自己的,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秦秀的聲音慢慢小了下去,說到這兒時,她突然直接“噗通”一下跪在了連心面前“領導,領導求求您,我知道我隱瞞這件事兒是不對的,但我就是一時間沒想通,阿修是無辜的,他以前真的是個特別特別乖的孩子。您幫幫我們,求求您幫幫我們。要是真的出了什麽事兒,要罰誰的話,您就放過阿修,罰我吧,求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
一邊說著,秦秀真的跪著往後退了一點,作勢就要往下叩頭。連心趕緊伸手去扶,拖住了秦秀的肩膀,沒有讓她真磕下去。
“行了,秦女士,已經不是封建王朝了,磕頭未免太重了點。”
感受著連心手上那絲毫不容置疑的力道,秦秀哽咽了一聲,直接坐在了地上。
連心搖了搖頭,又說了一句“何況您這樣,也幫不到李修,案情我們還在查,我也不瞞你,李修現在的確嫌疑很大。如果你想要幫李修的話,倒不如鎮靜鎮靜,好好回答我們的問題。即便不能給李修洗脫嫌疑,至少也能因為你們的配合,讓我們工作的進展更加順利,繼而讓李修少受一些苦頭。”
秦秀呆了片刻,站起身來,跟幾人告了聲罪“抱歉,是我失態了,我去洗把臉。”
幾人自無不可,秦秀便走向了洗手間,不一會兒,裡面就傳來了水龍頭裡嘩嘩的水流聲,以及一點壓抑的啜泣聲。
“司長,看來,殺死區大陽的應該十有八九就是這個李修了。”雀兒有些惋惜的說道:“可惜了一個好孩子,居然搞成了這副模樣。”
“結論不要下的太早。”連心看了一眼李修所在的那間臥室,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約莫有一兩分鍾時間,大概是哭夠了的秦秀終於出了洗手間,回到了沙發上“各位長官,還有什麽問題,你們問吧。”
“秦女士,請問您早上去李修房間的時候,李修房間的窗戶開著嗎?”
“沒有,是關著的。”
“李修除了變得瘋瘋癲癲、具有攻擊型以外,您和您丈夫有在他的身上發現什麽奇怪之處嗎?比如體毛加重、牙齒脫落一類的。”
“呃……都沒有,身體肯定是沒有什麽變化的。”
“您肯定嗎?”連心突然一頓,看向秦秀“半個月前李修因為車禍去了醫院,您說當時他的腿受了傷,醫生想必做過處理。回來當晚午夜時分李修就產生了異變,你們之後大概沒有再帶他出過門,也不可能請醫生上門來看,那麽,他的腿……”
“這個……您要是這麽說的話……那確實算是身體上的變化。”秦秀解釋道:“阿修他是骨裂,有打石膏,但是回來後沒幾天,他在房間裡自己就把石膏全都弄碎了,我們看他好像也沒什麽異常狀況,那條腿也沒什麽問題,就把碎掉的石膏全收走了。”
“碎掉的石膏都在房間裡?李修弄碎石膏的時候手腳已經被綁起來了嗎?”
“是的,阿修自從變成這樣之後,力氣也大了很多,他房間裡那個衣櫃特別重,平時他跟他爸兩個人挪起來都要費好大的勁,可是那天晚上他自己就把衣櫃給弄倒了,後來他爸想了不少辦法才把衣櫃扶起來。”
“當時你們帶李修去看腿,是在哪家醫院?醫生叫什麽名字?”
“三院,醫生叫盧子君,是個年輕大夫,看著也就三十歲上下。”
“李修昨天穿的衣服應該不是他現在身上那件吧,您洗掉了嗎?”
“的確不是,之前那身衣服上沾了點血,我給他換掉了,舊衣服在盆裡,還沒洗。”
“嗯,最後一個問題,當時車禍撞了李修的那個人,他的聯系方式你們有留嗎?”
“有的有的,那人也姓李,叫李馳,我們有留他的手機號。”
“OK。”連心站起身來“我們需要您提供一下這位李馳先生的手機號碼,還有李修昨天穿的那身被您換下來的染血衣服,最好一整套都交給我們。另外,李修我們得帶走,一來是因為他現在是我們的疑犯之一,異情司有權力直接將其帶回本司候審;二來也是出於對您和您丈夫,以及李修本人的安全考慮,他繼續待在家裡,對您和您丈夫的安全都構成了不小的威脅,同時若他真的不是本案真凶,那麽將他留在你們家也會給三位都帶來很大隱患,希望您能夠理解。”
“那、那我能沒事兒去看看他嗎……”秦秀的眼眶一下子又濕了,她近似哀求的看著連心,希望能夠得到一個肯定的答覆。
“很遺憾,不行,異情司禁止無關人等進入。不過……”連心從口袋中掏出名片夾,取出了一張名片“這上面是我們司內的一個號碼,我們走後過一個小時,您可以打電話過去做一個登記,登記好以後,我們可以為你們提供一個網址,你們進入網址就能看到李修房間裡的情況。”
秦秀如獲珍寶,趕緊接過了那張名片,緊緊攥在手中,再也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