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晨光微涼,一輛架二黑色馬車從道院大門駛出,掠過清晨尚未有多少人的街道,一路朝著四喜縣東門駛去。
“薑道長,怎麽不多在道院留幾天?”
充當臨時車夫的姚程好奇地看向身旁穿著玄黑色道袍的少年:
“你剛拜院長為師,不應該跟他拉近感情麽?”
“還有那些縣裡的大人物,可都是等著跟您結交呢。”
手裡盤著一塊拇指大小玉片的薑玄聞言笑了笑:
“修道路艱,要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到了經營關系上,又能剩下多少時間修道?”
“更何況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
“昨晚我跟師父秉燭夜談,把該問的問題都問了,修道前路一片坦途。”
“這種情況下回鄉認真修行,又何嘗不比在道院裡應付各種人物來得好?”
想到昨天下午自己被葉景收為弟子的消息傳出去後發生的一切,薑玄還是有些心有余悸。
言語、錢財交好就算了,竟然還有男子自薦枕席。
當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隨著薑玄話音落下,趕著馬車的姚程頓時接上了話:
“薑道長,您這清淨無為的心態,還真像個天生的道士。”
“這或許就是您能在一年時間內引氣入道,被院長收為弟子的原因吧。”
“嘿,要是我,肯定做不到您這樣。”
“我要是入道了,沒準現在還在城裡擺流水席呢。”
......
閑聊間,馬車就駛過了半程路。
正當薑玄低頭想著再過半小時到家後該做些什麽的時候,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抬頭看去,原來是車道被一群拿著鑼鼓的衙役給攔住了去路。
“你們是哪裡的衙役?拿著鑼鼓作甚?知不知道擋住了誰的路?”
薑玄還沒開口,坐在馬夫位置的姚程就站起了身子,揮舞著馬鞭,劈頭蓋臉的問向了那些衙役。
看著姚程頤指氣使的樣子,那些衙役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一個長得健碩,稍微年長的衙役便走出了隊伍,恭恭敬敬地站到了馬車邊上:
“不知是道院哪位大人出行,我們是古窯鎮衙役,早晨剛抓了隻媚準備送到縣衙去,驚擾了大人還請見諒。”
聽到這話,薑玄立刻伸手阻止了想要繼續開口的姚程,將手中青玉放入袖口後下了馬車,拔出了腰間的拂塵揮舞了一下: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神霄派薑道玄見過這位居士,請問你們確定抓到的是媚,不是阿紫或者元邱、玄丘校尉?”
媚,阿紫,元邱校尉,玄丘校尉都是狐狸成精後的稱呼。
媚,是指成精後喜歡往人堆裡跑的狐狸,這個階段,狐狸還未害人,屬於靈獸。
只不過在人堆裡待長了,見多了,多半會變成阿紫。
阿紫,又名狐狸精,是邪祟,喜與人淫,吸人陽氣。
元邱校尉,是妖。
不出深山卻又喜歡托夢的老狐,就是被稱為元邱校尉。
至於玄丘校尉,則歸屬仙靈了。
狐狸在先秦兩漢之前,地位最為尊崇。
它與龍、麒麟、鳳凰一起並列四大祥瑞之一。
漢代石刻畫像及磚畫中,常有九尾狐與白兔、蟾蜍、青鳥並列於西王母座旁,以示禎祥。
相傳夏桀的妹喜,紂王的妲己,周幽王的褒姒,都是由妖狐化身,
禍亂朝綱。 且不說這些傳說是真是假,哪怕是真的,可那時候狐狸還是祥瑞,能說她們是妖狐麽?
自然不能!
那些記載,盡為後世汙蔑!
現在薑玄聽著衙役說抓到了媚,自然想要開開眼界。
不過隨著薑玄一通自我介紹下來,那些衙役卻都死死地低下了頭。
見他們這幅樣子,薑玄突然記起了什麽。
神霄派,實力強大歸強大,但風評並不好。
一是神霄門人出手就是雷法,聲勢極為浩大,凡人見之則恐。
二是因為神霄門人的作風。
從葉景給薑玄的神霄玉牌可以看出來,神霄派內部極度和諧,說是相親相愛一家人那是一點沒錯。
可在外邊,但凡有點見識的,神霄派在他們眼裡簡直就是鬼見愁一般的存在。
東西看上了?
拿來再說。
錢不夠?
打白條,有錢再給。
出現機緣了?
我看到就是我的,你敢打我我就敢搖人,我搖來的人打不過,那就繼續搖。
神霄派大門大派,總有一道雷是你承受不住的。
總而言之,見識稀少的升鬥小民,或許認為這些喜歡用雷劈的邪祟的道士是救苦救難的道門天師。
但在這些有著一些見識的衙役眼裡,他們碰到了薑玄就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思及至此,薑玄也沒了看熱鬧的興致,直接就坐回了馬車上,然後將太極陰氣搬運到了眼睛上,對著衙役隊伍看了一眼。
然後他就皺起了眉頭:
“姚程,按照縣裡的規矩,一隻活著的媚值多少錢?”
聽到薑玄這話,本就心思活絡的姚程頓時朗聲開口:
“縣裡有規定,凡邪祟者,死物值3萬,活物值9萬,靈獸倍增。”
“媚,屬於靈獸,按照縣裡的規矩,就是值18萬寶鈔。”
說到這裡,他又話音一轉:
“但眼前這狐狸,是媚還是阿紫還不好說...”
擺了擺手打斷姚程的話,薑玄數出18張萬元寶鈔後遞給了姚程:
“既然他們說是媚,那就用媚的價格買。”
“要是他們敢騙我,哼!”
薑玄話沒講完,但是個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那領頭的漢子見薑玄鐵了心要買,只能暗自哀嚎了一聲。
對他來說,抓到靈獸的金錢獎勵還是其次,畢竟衙門裡油水不少。
他看中的,是抓到靈獸的功績。
為了這功績,他敢跟鎮裡道觀的駐守紅眼。
可惜運氣不好,碰到了神霄派的道士。
只不過被神霄派的道士看上還能當面拿到錢,不被打白條,好像也稱得上一句福緣深厚了?
苦中作樂下,壯漢點頭哈腰地從怒視他的姚程手裡接過了寶鈔。
“大人您放心,這狐狸我們鎮上駐守的道長看過,保證是媚。”
“要是這家夥是阿紫,道長的寶鈔我雙倍奉還。”
一邊說著,壯漢衙役一邊招呼著手下把一個黑布罩著的籠子捧了過來, 恭恭敬敬地遞給了姚程。
姚程從壯漢手裡接過籠子後也不打開,而是看向了薑玄。
薑玄只是眯著眼睛揮了揮手,好似突然不怎麽在意這狐狸了:
“放車裡,讓路,繼續趕路。”
話落,姚程依言把籠子放到了馬車裡,然後抬起馬鞭繼續趕路。
至於那些古窯鎮的衙役?
在薑玄話音落下一瞬間,他們就自覺地退到了道路兩旁。
仿佛退慢了,就會有雷劈到他們身上。
......
目視馬車遠去,隨後衙役隊伍裡有一個略顯尖嘴猴腮的衙役走出隊伍,站到了壯漢身邊:
“大哥,我們就這樣算了?”
“那道士只是說自己是神霄派的弟子,也沒拿出個具體憑證。”
“那隻媚可是我們蹲了半年才抓到的,是你晉身的資糧,就這樣讓出去了?”
“為了把它騙到籠子裡,小七跟小九可還在醫館躺著。”
“而且之前縣衙的周公子也聽說了那隻媚...”
話未說完,壯漢就沒好氣地拍了下尖嘴衙役,把他拍了個踉蹌:
“你想死,我還不想。”
“剛才那車夫撩起車廂的時候我瞄了下,車廂除了箱子就是書,那些書是常人可以有的?”
“再說,誰敢冒充神霄門人?不怕全家被雷轟死?”
說到這裡,壯漢又看了下馬車離去的方向,面露不甘:
“讓阿強他們回去,你跟我一起去縣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