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豐戚的禮物是夜深人靜時送進去的,除了少部分膽子大的一直跟在孫安的身後,知道禮物的內容是什麽以外,就只有當事人知道內情。
?? 是以,就算鶴連商選擇密而不發的隱藏下來,到底還是會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去。
?? 但有趣的是,林雷絕對是得知了這一消息的,卻只是按兵不動的保持著沉默,至此,楚林終於放下了心中最後一絲期望。
??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 禮物的事情暫且不論,年祁是最後一個得知藏寶圖被交出去的消息的,但他對此並不在意,還是一如既往的像是沒事發生一樣的去警局打卡上班。
?? 而或許是因為藏寶圖被交出去的原因,學校附近已經看不見多少鬼鬼祟祟的人了,這幾天是難得的安靜又乾淨,倒是讓顧景舟有些不適應了。
?? 學校的學生有統一的上下學制度,但於顧景舟來說卻是大有不同,教師的上下班,取決於他有沒有課。
?? “叮鈴鈴”
?? 清脆的下課鈴聲響起,伴隨著學子們齊聲的座椅挪動的聲音,還有顧景舟的含著笑意的聲音。
?? “那麽,今天地課就到這裡了,同學們,下課!”
?? “起立!”
?? 顧景舟點點頭,手中夾帶著教材,不多,剛好一手之合。
?? “顧景舟下課了,這是最後一堂課了吧,這是打算回去了嗎?”
?? 剛離開教室,還沒有向前走幾步,迎面向他走來的人笑著朝他打招呼。
?? “嗯,打算早點回去,現在天黑得早,還是覺得回去安心些,畢竟前些天鬧出的那檔子事,聽起來就很危險啊……”
?? 顧景舟停下腳步,聳聳肩,繼續說道:
?? “但是,和我們也沒什麽關系,不是嗎?”
?? “啊,是呢,那你去忙吧,我還有課要上呢,再見。”
?? “嗯。”
?? 應付過了好心想要關心他的人,顧景舟輕舒一口氣,挑挑揀揀,他確實是沒什麽好拿出來和人閑聊的東西,無論是年祁還是豐戚,等等。
?? 走出校門,天色尚早,顧景舟沒有逛逛的心思,接下來的計劃還沒有擬訂,事關林雷手上的圖紙該要如何獲得和接近,成為了他現在首要的煩惱,所以暫時沒有心情再去撩撥那些蠢貨。
?? 一路上都在思考,顧景舟一步步地走向歸家的路,手上還拎了些順路買的小零食,畢竟作為人民教師顧景舟,他現在只是個下早班的閑人。
?? 而就在臨近小巷,快要接近門口,距離目的地還有幾個房子遠的地方,顧景舟被人叫住了。
?? “顧先生?”
?? 聲音出現的突然,態度親昵的使得顧景舟心生疑惑,於是他轉過頭,見到的卻是是一張熟人面孔。
?? 林故,他在船上遇見的家夥,也是劉耀文介紹的朋友。
?? “你是……”
?? 顧景舟故作疑惑,他皺眉仔細地打量了林故片刻,隨後便像是想起來什麽般的一拍腦袋,恍然大悟。
?? “林先生!”
?? 演技不錯,至少看不出異樣。
?? 林故笑了笑,點著頭,隨後看了眼顧景舟手上提著的東西,問:
?? “我記得顧先生是耀文少年時候的發小吧,這次回來,不知道在哪裡高就?”
?? “談不上談不上,
只是個教書先生罷了”,顧景舟擺擺手,露出靦腆的神色,內裡帶著為難。 ?? “說來慚愧,我家其實早就敗落了,這次回來也不過是想著給家裡人掃墓,隨便找個工作的地方。”
?? “這樣嗎?那真是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
?? 林故吃了一驚,看起來是真的意想不到,他連聲道歉,面帶歉意,誠意十足。
?? “沒事沒事,我可還沒有這樣脆弱呢。”
?? 顧景舟笑笑,並不在意,而後像是不經意般的問了一句,不,或許說成是試探更加合理。
?? “我記得林先生是和耀文一起回來的吧,但……”,顧景舟猶豫片刻,而後訕笑一聲,像是在為他的冒昧而感到抱歉。
?? “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了吧,我來申城這些天,並沒有聽說過有姓林的新貴……”
?? “這個嘛”,林故失笑,他偏過頭去輕咳一聲,收斂住笑容後才一手抵住嘴唇,故作嚴肅道:
?? “也許你聽說過申城的警察局局長是姓林?巧了,剛好我也姓林,那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是有關系的——”
?? 就像是在故意逗顧景舟玩笑般的,林故笑得開懷,顧景舟也聽出了沒有惡意的揶揄。
?? “是嗎?!原來如此,那我還真是失禮了啊……”
?? 顧景舟驚呼出聲,看起來驚訝不已,他驀然瞪大了眼睛,歪著頭,後退一兩步,而後上下打量著林故,嘴裡是調笑般的嘖嘖稱奇。
?? “我說今早怎麽喜鵲叫呢,原來是貴人當面啊~”
?? “可當不得這句話,都是父輩的功績罷了,和我卻是沒有半分關系,受之有愧。”
?? 林故笑著擺擺手,很是謙虛。
?? “說起來,我就住在這附近,林先生有沒有興趣進來坐一會兒?不過我是與人合住的,恐怕會招待不周,怠慢了你呢。”
?? 瞌睡來了自有人送枕頭。
?? 顧景舟正愁著不知道該怎麽接近林雷,年祁這條線雖然是一條現成的渠道,但到底不是自己人的第一手消息,現在去收買下手,又為時已晚,現如今林故的出現,倒像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讓人求之不得。
?? 但該小心的還是要小心,林故的出現過於巧合,不僅過分靠近住處,還一副和他相談甚歡的模樣,猶記得當初在輪船上時他們的相處,暗藏玄機又滴水不漏,哪裡是現在這樣和睦的。
?? “客氣了顧先生,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 也許事情真如顧景舟所料想的不一樣,林故一口應了下來,隨後側過身去退讓一步,並伸出手,示意顧景舟先行。
?? “多謝。”
?? 謝過林故後,不過幾步遠的距離,就看到了家門。
?? 年伯並不喜歡每天都呆在家裡,比起在房子裡過著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年伯很樂意出去和相同年齡段的老人一起侃天說地,吹噓子女們的成功。
?? 所以現在年府空無一人。
?? “請進,隨便坐,不用客氣。”
?? 顧景舟打開門鎖,將林故邀請進來,隨後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去廚房拿出茶碗和剛買的甜點招待。
?? “多謝。”
?? 林故坐在庭院裡的石桌處,顧景舟的動作很快,一來一去,桌上就滿是水果小點,林故輕聲道謝,禮貌性地拿起面前的糕點,淺嘗即止。
?? “說起來,顧先生是因為什麽才出國的呢?遠渡重洋背井離鄉,大海多遼遠啊,而我們能在一艘船上相遇,或許也是一種緣分。”
?? “我嗎?”
?? 顧景舟坐在林故對面的石凳上,聞言一頓,他故作輕松的笑了笑,“這有什麽好說的,無非是少年時不懂事闖下了禍事,不得已出去避禍罷了。”
?? “……說來慚愧,還是不要講出來貽笑大方了。”
?? 顧景舟輕巧地轉移了話題,他並不想要林故將注意力過分的放在他的身上,更何況林故的身份還沒有查探清楚,雖然現在是他別有用心,但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
?? “這樣嗎?那倒是我冒昧了呢,抱歉。”
?? “不,客氣了,是我的錯。”
?? 顧景舟搖搖頭,“其實我有些好奇,林先生和耀文是怎麽認識的呢?不是有意冒犯,如果不方便說也不勉強的”
?? “怎麽會,事實上,我和耀文是在外留學時認識的,我們又剛好是同一所學校,同一個宿舍,你也知道,出國在外不容易看見國人,更何況是生活的如此相近的同伴呢,所以就這樣相識了。”
?? “哈哈,原來如此啊,能夠理解。”
?? 顧景舟點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潤唇。
?? “顧先生呢?”
?? “害”,顧景舟訕笑,面露尷尬,“我有什麽好說的,家中遭禍,逃命都來不及,哪裡有心思去顧及學業,要不是去時還省了些閑錢,恐怕你今日就見不到我嘍……”
?? “……這樣啊……”
?? 話聊死了,顧景舟低下頭喝茶,在林故看不見的角度嘴角微抽。
?? 不知道林故在想些什麽,為什麽拐彎抹角的執意想要知道他出國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呢?就像是想要將他所有的秘密都掏空出來一樣。
?? 真是讓人不由得開始警惕起來啊。
?? “這個世道誰都不好過啊。”
?? 良久,就像是為了打破僵局般的,顧景舟幽幽地歎出一口氣,感歎良多。
?? “確實,但我們又有什麽法子呢,不過守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護好自己便已經是最大的能耐了。”
?? “是啊,但是現在唯一可以保護好自己的方式太過涼薄”,顧景舟放下茶碗,神色莫名,“我們虛得蒙住眼睛,掩著耳朵,堵住嘴巴,不聽不看不說話,只有這樣才是保住自己的唯一方法。”
?? “不,我不認為明哲保身是一種良方。”
?? 林故搖搖頭, 他亦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他將手放在膝蓋上,正襟危坐,嚴肅又板正,不像是在對著顧景舟說話,到像是在對話著所有執迷不悟,閉眼睡覺的人。
?? “誠然,這樣可以使自己得以存留,但之後呢?失去了最基本的骨氣和精氣神,就如同斷掉了手腳,渾身上下只剩軀乾骨,和只能喘氣的人棍有和區別?”
?? 林故這樣反問著,他緊盯著顧景舟的眼睛,神色嚴肅。
?? “沒有區別”,他搖搖頭,“我們和待宰的羔羊沒有區別!”
?? 他再一次重複著上一句話,語氣堅定。
?? “而羔羊尚且還會痛苦哀嚎,我們卻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只會捂住耳朵。”
?? “……怯懦是原罪,弱小亦是原罪,所以才要義無反顧的站起來,吞下血泥,飲下血淚……”
?? 顧景舟斂眉低語,柔眉順眼,只是垂下來的眼中燃燒著星星般的火焰。
?? 有關於當今時局的看法最容易探查內心,一個對於山河破碎還無動於衷的家夥,無論是怎樣的人,除了無可救藥一詞,便沒有什麽可以形容他了。
?? “你能這樣想真的很好,有太多人不說話,麻木的隻追求自己的利益,顧先生,顧景舟,你是個很好的人啊!”
?? 林故不再生疏到稱呼顧景舟為先生,而是直呼姓名,主動的拉進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 “是嗎?多謝誇獎。”
?? 顧景舟點頭輕笑,複又為林故添上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