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靈風默然半晌,悠悠道:“她若知道他已死去,也許就不會那麽傷心,那麽痛苦了……”
李一平道:“她若知道她的情人已死,豈非更要傷心痛苦?”
容靈風赧然一笑,道:“你可知道一個女子最大的痛苦是什麽?”
她不等李一平回答,接著道:“那就是被自己心愛的人遺棄,這種痛苦非但強烈,而且永難忘記,至於他若死了,她心裡縱然難受,卻也要比這種痛苦淡得多,也短暫得多,所以有些女子不惜將自己心愛的人殺死,為的就是怕他移情別戀,她寧可讓他死也不能瞧他落在第二個女子手裡。”
李一平道:“如此說來,她若知道自己心愛的人已死,反而會開心麽?”
容靈風道:“開心得多了。”
李一平苦笑道:“女人的心事,男人當真是永遠無法了解的。”
容靈風冷冷道:“男人本就不該想來了解女子的心事,女人生來就並非被人了解的,而是被人尊敬被人愛的。”
李一平再不答話,手舉銅燈,四下搜索起來。
他算定那第四條出路,必定就在這張床附近,但他卻再也找不出來,這時燈油已盡,燈光終於熄滅了。
李一平長歎一聲,喃喃道:“看來這地道中就算真的有第四條出路,但在如此黑暗中,我也是休想能找得到的了。”
容靈風突然道:“其實,你用不著找到那第四條路,也一樣可以出去的。”
李一平道:“你有法子?”
容靈風道:“只要你能在容夫人面前證實那姓李的已死了,她便對你不再懷恨,說不定就會將你放出去的。”
李一平還未答話,突聽黑暗中一人道:“不行,這法子行不通。”
容靈風道:“為何行不通?”
那人道:“李一平既已死了,又怎能再活著出去。”
容靈風這時才聽出這話聲既非李一平,也非謝天華的刹那之間,不禁滿頭冷汗,失聲道:“你又是誰?”
那人咯咯笑道:“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了麽?”
“嚓”的一聲,黑暗中亮起了火光,火光照亮了一張蒼老、憔悴,刻滿了風霜勞苦痕跡的臉。
李一平、容靈風不覺同時出聲道:“高老頭,是你!你怎會到這裡來的?”
高老頭那蒼老憔悴的臉,在這神秘的地道裡閃動的燈光下,竟也變得詭秘起來。
他瞧著容靈風詭秘的一笑,道:“不錯,只會砍柴挑水的高老頭是不會到這裡來的,但你只知道我是高老頭,還知道我是誰麽?”
容靈風隻覺他目光中突然有一種前所未見的鋒芒,竟不由自主地被他逼得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你究竟是誰?”
高老頭緩緩自她面前走過,將手裡的燈放在床頭的小櫃上,然後突然轉身,目光灼灼的瞧著她,緩緩道:“我就是使容易寢不安枕,食不知味的人,我就是使容易覺得已再也活不下去的人……”
李一平失聲道:“容易被逼得只有裝作在那紙閣中苦行懺悔,被逼得只有詐死,莫非就是為了怕你?”
高老頭咯咯笑道:“你想不到吧,容易平生最畏懼的,竟是我這麽個糟老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