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二月的四日,晴。
一天又要開始,一大早二丫就背著小金豆,領著翠兒和小金在安定橋集市的面攤上忙碌,在趕早市。
大愣平安富貴早早幫二丫把面攤車推過來擺好,就各自跑去忙自己的“事業”去了。等傍晚忙完又會趕來幫忙收攤。
大愣和富貴兒向二丫匯報,“大刀館”的師傅們和師兄弟們人都不錯,對自己和富貴兒都挺好。雖然雜事挺多,但每天都會有那麽一個時辰可以跟師兄弟們一起練功,這幾天過得很充實。
許平安向二丫匯報,徐夫子很喜歡自己,說自己有靈性有悟性,恨不得把所學一股腦塞給自己。自己也很爭氣,學東西特快,估計個把月後就能上台講書了,都是托楊攤主隔三岔五精心準備的酒菜的福。
另外,麻煩楊攤主跟拓跋姐姐商量商量,不要總來找麻煩。每次跟徐夫子去酒樓,她不是來笑話他就是瞎使喚他做這做那的,他很痛苦,也很後悔…
……
如往常一樣,中午客人來了很多,二丫和翠兒小金忙得腳打後腦杓。
可一邊忙活著,二丫卻還頻頻望向橋頭,眉頭鎖緊,好像在等什麽人。
“二丫!”從遠處傳來一聲叫喊聲,二丫瞬間瞪大了眼睛望向安定橋。
從安定拱橋的那一頭冒出兩個小腦袋,邊跑邊喊,卻是大愣和富貴兒。
二丫有些失望,繼續煮手裡的面條。
“武館今天下午休息。”二人擼起袖子,熟悉地走向各自的崗位。
“嗯。”二丫點點頭繼續忙,沒多說什麽。
過了一會兒,
“二丫!楊攤主!”從遠處又傳來叫喊聲,二丫又瞪大了眼睛望向安定橋。
從安定拱橋的那一頭又冒出兩個腦袋,邊走邊喊,這回是許平安和拓跋英。怎怎呼呼喊人的是許平安。
二人走近,許平安剛要說話。
“瞎叫喚啥?!趕緊洗碗去!”二丫繃著臉凶許平安。
“?!?!?!”這是怎麽了?許平安憋屈地走向面攤後面。
今天老頭早早完課,趕他回家,他還以為今天能被二丫稱讚幾句呢。
拓跋英看許平安吃癟,高興得跟個什麽似的。
二丫換上燦爛的笑臉,對拓跋英道:“拓跋姐姐,來得正好,給你下一碗我新研製的“楊春面”,絕對合你胃口!你先找地方坐一會兒。”
“真的?我又有口福了!嘻嘻…”拓跋英也不客氣,自顧自找地方坐下。
……
中午最忙的時候過去了。最後一個客人起身,已經是未時了。
收拾好,都坐在長桌邊,開始吃午餐。
“拓跋姐姐,你還要吃啊?剛才你已經吃了一碗面了,你不怕吃成更胖的胖子啊?”許平安跟拓跋英都快成大仇人了。
“許平安!!!”拓跋英怒目圓睜,看架勢就要把手裡的筷子當飛鏢扔過來。
其他少年孩童都搖頭歎息。
以前是楊大寶和李富貴天天“廝鬥”,現在換成了這兩人。關鍵這兩人鬥得更較真更讓人頭疼。都多大了?拓跋英都十七歲了,許平安也十四,怎麽都還這麽幼稚呢?
二丫面無表情轉首看向許平安,許平安立馬低頭安靜老實地吃飯。
許平安心裡打鼓,這二丫怎麽學起秦大哥沒表情看人呢?秦大哥沒表情不讓人怕,二丫沒表情怎麽這麽瘮得慌呢?南無阿彌陀佛無量天尊觀音菩薩…
突然,
二丫霍然起身,抻著脖子望向安定橋。 從橋的那一頭先後冒出三個小腦袋,是楊三虎楊大寶和張小虎。三人沒有跑,都低著頭步履匆匆,楊大寶還提著長袍衣擺。
過了橋,三虎和大寶開始小跑,張小虎慢悠悠跟在後面。
跑到面攤眾人前,二人卻說不出話,都是滿頭大汗,臉色通紅,嘴角掩飾不住的滿滿笑意。
都盯著二人,等他們給個確切的消息。
“都上榜了,都中了!”後面跟來的張小虎實在忍不住搶說道。
“耶~!”李富貴兒跳了起來,跑過去一把騎上楊大寶的後背,晃得大寶東倒西歪;大愣一把抱住三虎嗷嗷直叫;許平安一個都沒搶到,轉身一把抱住張小虎,張小虎嫌棄地掙扎不已;翠兒和小金也蹦蹦跳跳拍著掌;小金豆啥也不懂跟著咯咯笑。
二丫和拓跋英就那麽開心地看著。
周圍集市的商販們和路人也都看著這群笑鬧的少年孩童們,不知就裡卻會心地一笑。
藍天不見一片雲,河邊柳樹開始泛綠,柳枝開始越來越軟。
今天是松院春試之後的第三日,放榜之日。
……
七百多裡外的洛都。
忠天學院一座宅院內。
“師父,‘煉塵決’可真厲害。我那個朋友經絡筋骨羸弱,之前學了幾個功法都練不出真氣,練這個馬上就有反應了。您總說神功神功的,我還不信呢。呵呵…”趙谷諂媚地捶著老頭肩膀。
“啊?你真給他練啦?你個敗家玩意兒,這神功是隨便給人練的嗎?我上次說豬都能練,不是讓你真給豬練…等等,不是叫你別叫我師父的嗎?萬一叫習慣了,在外人面前叫出來,不全完犢子了嗎?怎麽又忘啦?故意的?記住,叫我‘徐院長’!”
老頭胖胖的,須發皆白,一雙眯眯眼看起來睡眼惺忪,說話卻很嚴厲。
“哦,徐院長。我那個朋友可不是豬,也不是什麽隨便哪個人。他以後啊,肯定能成就不凡!不信,您等著瞧!”趙谷很不服氣,捶肩的力氣漸漸加重。
“嘁!不凡?能不凡到幫你奪了這天下?小孩子家家的,啥也不懂,就胡亂…嘶~死小子,輕點!想捶死我這把老骨頭?怎的?你那個朋友比師父我還好,還親呐?你個不孝的玩意兒!白疼你啦?”小眯眼老頭幾乎咆哮。
“怎麽可能?呵呵…‘徐院長’您啊,在弟子心裡比我爹還親,怎麽能跟許大奸比呢?那不是降了您身份麽?”趙谷忙安慰。心裡卻想,這老頭醋勁可真大,比我還大!
老頭繼續閉眼享受了一會兒,才又說道:“你讓你朋友啊,別高興太早。這‘煉塵決’是豬都能練起來,但也只是練起來,十有八九都卡在練起來的階段。過煉氣境的,我這麽久就沒見過幾個。”
“啊?院長,別開玩笑,真的?”
“騙你幹嘛?不信拉倒。”
“那…那我呢?我能練過煉氣境嗎?”
“當然!你肯定能練過!你這筋骨可是百年千年難得一見的好苗子,加上你師父我教得好,練不過,你名字倒寫!”
趙谷沒怎麽聽清楚最後一句,只是替許大奸憂慮不已,“這誰創出來的功法?怎麽這樣?這不吊人胃口嗎?給了希望再給絕望…缺德啊~院長,到底是誰整的這個功法?”
“我怎麽知道?!我也是我師父教的,他也沒告訴我,我怎麽知道?!”老頭幾乎要暴跳如雷。
趙谷見狀,立馬識趣地閉上嘴,專心捶肩。
……
宇文家宇文成龍房間內。
“咯吱…”躺在床上的宇文成龍疼得牙咬吱吱響,醫生正在給他胸口換藥。
那一箭幾乎要了他的命。
可能是老天眷顧,宇文述知道孫子從大興被押回洛都,暗中派了一個信得過的門客去接應,宇文成龍中箭時,恰恰趕到。
門客是高人,用上高明的手段和藥,吊住宇文成龍的命,與眾侯官再連夜送到洛都。醫了幾日,終於保住了他的命。
醫生出去後,宇文述和宇文成都走了進來。宇文成都臉色蒼白,不時輕輕咳幾聲。
“混蛋!呼呼…等著,我一定會找你好好算算…呼呼…這筆帳!”宇文成龍語氣充滿怨毒。
宇文述身材高碩,灰白的頭髮和及胸的長須理得一絲不亂,眼裡無波無紋。
“先養好身子吧。 在我允許之前,什麽都不要做,不要輕舉妄動。”宇文述淡淡地說。
宇文成龍不甘地看過去,卻看到一雙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眼神,正冰冷無情地注視著他。
“…好。”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心底一陣陣發寒,差點都忘了胸口的疼痛。
“宇文家生死存亡之際,凡事都要小心。咳咳…”宇文成都補上了一句,捂嘴咳了咳。
宇文述和宇文成都沒有再多說什麽,轉身走出了房間。
宇文成龍輕輕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他從來沒見過爺爺有過這樣的眼神。
……
洛都建國城門口,黃門侍郎裴矩和禮部尚書楊玄感領著一眾大小歲朝官員送源朝的使團回北源。
看著遠遠消失的使團,官員最前排的楊玄感不屑地哼了一聲。回頭看看洛都皇城的方向,再嘁地一聲用鼻子笑出了聲。
旁邊裴矩見狀,不發一言,微微搖頭,輕輕歎息。
裴矩感覺這春天怎麽像秋天一樣,充滿蕭瑟,蒼涼無比,惆悵滿懷。
……
遠處,李秘和王伯當也在看著北源使團離開。
他們二人並排站在洛都城外熊耳山的一座山巔上,遙遙望著。
稍遠處的山坡上,胸大熊二和耿大炮嘀嘀咕咕聊著些什麽,不時看過來一眼。
“嘿!又是和親,又是推女人出來擋在前面,真有乃父風范!嘿嘿…哈哈…”李秘的譏笑慢慢變成仰天狂笑,王伯當一動不動默不作聲。
山上勁風刮得二人衣衫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