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馮紫英馬鞭一揮,頓時一聲脆響。
這一下,不僅嚇了馮一博一跳。
就連他座下的馬也嚇了一跳。
隨即,馮一博就確認了一件事。
馮紫英給他淘來這匹馬,果真是匹好馬!
因為隨著馬鞭一催,他就立刻體驗到了很久沒有的感覺!
尼瑪!
那是一種,極致加速的……
推背感!
馮一博惡狠狠瞪了馮紫英一眼!
來不及多想,他連忙雙腿一夾,腰力一動。
將有些後仰的身體努力向前彎折。
馬匹顯然受了驚嚇,此時急速躥出,
此時唯一能做的,也是最好的辦法。
就是伏在馬背上!
馮一博就是如此。
整個人隨著馬奔跑的律動,不斷上下起伏。
他不敢立刻勒韁,以免急停被甩下去。
只能一手牢牢攥緊韁繩,另一隻手把住馬鞍。
“一博你別怕,先調整你的身體,隨著馬勢而動。”
馮紫英先被馮一博凶戾的眼神嚇了一跳。
隨後反應過來,才縱馬追了上來,口中還高喊道:
“等你習慣了這個速度,你的騎術就算初成了!”
成你妹!
馮一博心中惱怒,但人已經恢復了冷靜,側頭喊道:
“紫英兄,你要是再不想辦法讓它停下,四海商行就與你無關了!”
雖然被馮一博以利益威脅,但馮紫英隻當他是急於停下。
倒也並未當真。
反而,眼見馮一博穩住身形,他還暗暗松了口氣。
又自我安慰似的喊道:
“我知道一博你體格不差,沒那麽容易被甩下去的。”
馮一博的體格確實不差,雖然稱不上健碩,但也比一般讀書人強上太多。
隻憑剛剛的腰力,就能看出一二。
剛剛馬被他一催,就受驚躥出去。
馮紫英也有些後怕。
他其實知道馮一博故意磨蹭,吊在隊伍最後。
是不想現在站隊,以免被新勳貴盯上。
但他受命拉攏馮一博,就是想借此機會,讓馮一博去前面。
和他父親馮唐等開國勳貴並行。
強迫他站隊!
剛剛也是靈機一動,馮紫英想出這個餿主意。
本來是想以開玩笑的方式,讓馮一博走快點。
沒想到他的馬會受驚,一下就躥出去了。
“我不是在開玩笑!”
馮一博嘗試了兩次,都沒能控制住馬速,就再次回頭喊道:
“你若是再不想辦法,真衝撞了聖駕,希望老將軍能護住你!”
剛剛看到馮一博的眼神,馮紫英就明白,自己可能要被疏遠了。
但此時他也顧不得那些!
只能將錯就錯,先把馮一博弄到前面再說了。
眼見馮一博的馬速雖快,但馬勢已經平穩下來。
很顯然,只是習慣性的在繼續奔跑。
馮紫英當下便放下心來,也不提醒可以勒韁減速,口中還道:
“放心吧,馬上就到我爹那邊了。”
馮一博一聽,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中暗自惱怒,決定找機會給這些開國勳貴點教訓。
一定要讓他們知道知道,自己可不是他們能隨意擺弄的!
兩人說話間,已經奔出一裡多地。
正這時一馬橫在前面,高喊道:
“什麽人,敢在此縱馬,不怕衝撞了聖駕嗎?”
馮紫英遠遠一看,嚇了一跳,口中道:
“完蛋!是龍禁尉的人!”
馮一博一聽,也有些著急,怒道:
“紫英兄你再不想辦法,咱們就同歸於盡了!”
馮紫英剛要追過去,攔住馮一博的馬。
卻發現前面的人他認識!
“這下糟了,怎是這小子?”
原來攔在前面的人,他不僅認識。
還有仇!
眼前之人是仇都尉之子,和他向來不對付。
兩人還在都中做過一場。
馮紫英第一時間,就覺得對方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猶豫了一下,便低聲交代道:
“一博,我若是和你一起被逮,反而要牽累你!”
說完不等馮一博說話,馮紫英就降下馬速。
之後往旁邊一拐,融入到隊伍之中。
“哎?”
馮一博愣了一下,隨後大怒!
就算有什麽事,也先幫自己停下再說啊!
好在,前面那人看他伏在馬背上的姿勢,就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麽。
那漢子立刻撥轉馬頭,和馮一博同一方向緩速前行。
等馮一博和他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立刻加速。
漸漸和馮一博並駕齊驅。
這時又一伸手,馮一博連忙松開手中韁繩。
很快,馬速就緩了下來。
“在下騎術不精,讓馬匹受驚,險些衝撞聖駕,多謝這位兄台相救!”
馮一博長長舒了一口氣,連忙拱手道謝。
那人卻面色冰冷,聞言不答,卻先問道:
“你和馮紫英什麽關系?”
“馮紫英?呵!”
馮一博一聽這名字,立刻咬牙切齒道:
“他是我的仇人!”
雖然惱怒,但他也不至於喜形於色。
只是馮一博看出,眼前人和馮紫英不對付。
當下便也帶了些表演的成分。
“哦?”
眼前那人聞言,頓時臉色好了些,道:
“你馬匹受驚,也是無心之舉,以後要多加些小心!”
“我剛見馮紫英在後面跟著,八成是那小子使壞,不然他也沒那般好心。”
這話挑撥之意鮮明,卻也顯出對方不善謀算。
就差把意思寫在臉上了。
馮一博自是點點頭,又謝道:
“多謝兄台!不知如何稱呼。”
“在下仇鵬,字萬裡。”
鵬程萬裡,倒是淺白。
馮一博又點點頭,口中道:
“萬裡兄援手之恩,在下記住了!”
兩人此時並駕齊驅,仇鵬就好奇問道:
“能來的都是勳親子弟,你的騎術怎麽這麽差?”
聽到對方不加掩飾的話,馮一博心中反而更放松了不少。
這個仇鵬看來和薛蟠差不多,都是直來直往之人。
當下笑著道:“說來慚愧,在下是科舉出身,不擅騎射。”
“原來還是個秀才?”
仇鵬聞言驚訝,隨即似乎感覺不是一路人。
當下撓了撓腦袋,道:
“行吧,以後若是馮紫英再找你麻煩,就報我的名字!”
說完打馬而走,馮一博在後面又喊道:
“多謝!”
隨後馮一博再次緩緩而行,慢慢又落到隊伍最後。
且說馮紫英回到隊伍之中,到了一個車駕旁。
“剛剛馮淵被我驚馬,本來想等到了這邊再幫他止住的,但遇到了仇鵬。”
馮紫英也不稱稟,就直接在車駕的窗口外,自顧自的說起剛剛的事。
“我想著您說過,不許我和他再起衝突,就避開了。”
車駕內傳出一個男子的聲音,道:
“你做的不錯,現在和他們衝突不是明智之舉。”
這聲音溫潤如玉,讓人聽了就感其定是個謙謙君子。
“馮淵和賈府有親,早晚也是我們的人,不必急於逼他表態。”
馮紫英聞言,頓時懊惱道:
“說來也怪我,來之前非要多嘴!唉!”
歎了口氣,又補充道:
“若是沒那些話,他也不會連我們一起防著了。”
“呵呵。”
車駕之中傳來兩聲輕笑,隨後就聽那溫潤的聲音道:
“科舉一甲探花,豈會是個傻瓜?”
說完車駕內陷入短暫的安靜,似乎那人在沉吟著什麽。
片刻後才道:“他既然對站隊有所抵觸,那就等打圍結束再說吧。”
說到這裡,又安慰馮紫英道:
“紫英,你也不必自責,有他相助最好,但沒有他,我們自己也可以先派人聯系那位東海郡王。”
“是。”
馮紫英應了一聲,同時放緩馬速。
漸漸遠離了那車駕。
想到自己剛剛的行為,確實有些過火。
馮紫英便暗自思量著,回都中的時候,該如何給馮一博賠罪。
之後幾日,曉行夜宿。
自有禁軍隨行,建好營盤,埋鍋造飯。
供一應勳貴休息餐飲。
賈珍偶爾也會過來聊一會兒,便又回到前面。
馮紫英在那之後,則再沒露面。
倒是仇鵬身為龍禁尉,負責巡視前後。
來過兩次,和馮一博說過幾句。
馮一博繼續吊在最後,對前面的事不聞不問。
該吃吃,該睡睡。
他也沒什麽架子,和後面一隊禁軍倒是打得火熱。
不知不覺,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鐵網山在都中往北,略微偏西的近百裡處。
地處蒙魏交界的長城邊上。
這邊曾被蒙人長期佔據,後來大魏太祖帶兵光複。
才把蒙人驅逐出去。
因為蒙人大多稱呼湖泊為海子,所以這裡有一大湖,就名為黃海子。
現在沿用下來,稱為黃海。
因此,也有不少人稱這邊為黃海鐵網山。
鐵網山上,最高處,有五座烽火台。
氣勢雄渾的屹立峰巔。
若是登到此處,湖泊全貌與塞外風光都一覽無余。
此時眾人到了鐵網山外圍,又開始扎營。
準備明日正式打圍。
馮一博此時正在帳中,他的大腿內側在那日被磨破了一點皮。
周圍也被磨紅了一片。
即使馬鞍上有厚厚又綿軟的墊子,也一樣能感覺到火辣辣的疼。
該死的馮紫英!
他暗罵一句,脫掉褲子看了看。
好在沒有破皮,只是有些發紅。
擦了些金瘡藥和獾子油,頓時感覺舒爽了下來。
這還是馮紫英提醒他帶的。
正提褲子,帳外就傳來聲音。
“馮都尉可是在此?”
這聲音有些尖細,一聽就知道是從小在宮裡長大。
因為切了之後,沒有變聲期。
很多太監的聲音都是高亢尖銳,聽起來不男不女。
很有識別性。
“還請公公稍待,我正在更衣。”
馮一博一出來,發現來的太監他竟然見過。
這太監也姓夏,和夏秉忠有些關系。
此人原本名為夏忠,只是宮中一個普通的小太監。
因為名字和夏秉忠有幾分相似,被夏秉忠注意到。
收為義子,賜名守忠。
元春進宮之後,隱隱為六宮之首。
夏秉忠就派他跟著元春,成了鳳藻宮掌宮內監。
“馮都尉怎麽落到了隊尾,可真是讓人好找,若非寧國府的大爺,咱家就要無功而返了。”
夏守忠笑吟吟的上前施禮。
馮一博連忙還禮,道:
“原來是夏太監當面。”
兩人僅在元春省親的時候,遠遠見過一面。
但在此之前,卻也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尤其是夏守忠,早就聽說馮一博出手大方,隔三差五就給夏秉忠送些海外的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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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就眼饞不已。
但也知道,馮淵可不是他能敲打的。
“不敢不敢,乾爹說過,馮都尉是自己人,叫我一聲守忠就好。”
他嘴上這麽說,但要馮一博真敢這麽叫,沒準就會被記恨。
沒辦法,很多太監都是這樣。
陰毒記仇。
像童貫、鄭和那樣,比男人還男人的,終究是少數。
不管夏守忠是不是陰毒性格,馮一博自然都不會犯這樣的忌諱。
當下隻笑著道:“夏太監找我,不知所為何事?”
“我是奉了娘娘口諭,叫馮都尉過去說話的。”
每當皇家舉行儀禮的時候,都由元春代表六宮出席。
這次打圍自然也不例外。
元春這次就跟在皇帝身邊伺候,在隊伍的最前頭。
只是,天時也不早了,這時候找自己說什麽話?
“榮寧二府的兩位爺也都過去了,就差您了。”
夏守忠見他不動,便又出聲催促。
馮一博當下不再多言,連忙道:
“好,有勞夏太監。”
兩人上馬,往最前面的營盤而去。
很快,到了一處把守森嚴的營外。
正是景順帝的行在。
兩人下馬,將馬匹拴在樁上。
夏守忠便帶著馮一博,一路過了數道盤查。
最終停在一處大帳外。
兩人一到,立刻有宮人挑簾。
把兩人迎進了帳中。
馮一博抬眼望去,只見帳中有一屏風。
木格金紗,上繪龍鳳紋飾。
盡顯皇家氣派。
屏風後,隱約還有人影晃動。
屏風前。有兩張小桌,各自配有胡凳。
桌上還有殘茶,顯然剛剛有人來過。
“娘娘,馮都尉到了。”
夏守忠稟告一聲, 便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馮一博連忙朝屏風見禮,口中高呼:
“馮淵拜見娘娘。”
屏風後幾道人影變換,其中一影可見鳳冠形狀,很快就在正中端坐。
這時,從側面出來兩名宮女。
一一將桌凳、茶盞都收拾下去。
隻留一副桌凳,被擺在正中。
又有宮女奉上新茶。
等宮女都回到屏風後面,才便聽到一聲: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禮,坐下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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