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後,我們並肩站在了黃沙漫天,駝刺遍地的蒼茫戈壁之上。
成片的低矮灌木在正午暖陽的照耀下歷歷分明,遠處的山脈曲折嶙峋,向背離城市的方向綿延而去。幾頭灰蒙蒙的雙峰駱駝被拴在一起,在當地人的牽引下高昂著脖子,夢遊般庸懶地從盤根錯節的枯胡楊中跨過,穿越一望無際的大漠向我們走來。
身後不遠處,傳來客機滑翔起飛發出的“突突“聲,盤旋而起的風裹挾著黃沙和碎石湧向我們,一時間風沙漫天,發絲與衣擺起伏搖曳,好似殺出跌蹄瀚海的三個少俠。
“賀倫村”。待牽駝人走到近前,完全被我們的身影所籠罩時,梟哥才居高臨下道。
牽駝人默默點頭,幾滴汗珠透過潔白的頭巾滲出額角,他扭過那張因常年曝曬而黝黑的青年人的臉,皺著眉頭牽來了駱駝。
賀倫村,是佇立於黃土高原之上,隱沒於千溝萬壑之中的一個小村落,也是我們在寧夏的第一個落腳點,這幾頭駱駝是學院提前雇來的。
粉刷成白色的低矮房屋散落有致,拱起的球形尖頂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小路上的黃土早已被來往的人畜踩瓷,走在上面感覺硬邦邦的。藥蘺和我在沿路的小賣部挨個買了瓶礦泉水,擰開就喝,騎著駱駝在大太陽下走了四五公裡,早已渴得不行。喝完了一抹嘴角,恰好有輛破舊摩托呼嘯而過,把我的駱駝嚇得渾身一震,藥蘺打趣道:“人坐著都快睡著了,更何況它還是頭牲口!”
沿途路過了好幾個門戶,一般人家的房門都半開著,從裡頭傳來麻將聲或劃拳聲,留下一條土狗在院子裡昏昏欲睡。另外還有幾家餐館,正值午後,隔著窗口涼曬的風乾肉可以看見老板娘正戴著圍裙忙碌。
不遠處的半山坡上,成片的熟透了的高粱正所風搖曳。
乍看上去,這裡算得上是一個遠離塵囂的詳和村落。
駱駝隊在一家旅館門前駐足,我們三人將錢付清後便忙不迭地辦好入住手續,進了客房倒頭便睡。經過這一天的周折,人也累了,現在就等晚上的行動了!
其實也沒什麽行動,就是今晚梟哥請客吃大餐。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我們並排走在鄉間小路上,聞到一家餐館飄出來的肉香,簡直沁人心脾,就徑直走了進去。
“哎,我要吃肉夾饃!”我嚷嚷道,死死抓住菜單,和藥蘺兩個人搶來搶去。
“知道了,知道了!”藥蘺企圖推開我,“那個,梟哥……我要一份羊雜粉!還有烤全羊!”
“羊雜是什麽我也要!”我竭力壓過他的聲音。
“鄉巴佬,撐不死你。”藥蘺笑罵。
對面的梟哥完全放棄了阻攔,垂下眼皮開始喝悶酒。
其實這也不能怪我,一是餐館裡壓根兒沒什麽人,二是——作為一個從小生長在港口城市,吃慣了海鮮的人,讓我見了大漠孤煙和黃土文化怎能不新奇?
“來,來,來。”老板娘端著兩碗滿滿當當的羊雜粉上了桌,湯裡升騰而起的潮濕熱氣伴隨著羊雜的醇香撲面而來,饞得我直咽口水。藥蘺說肉夾饃太硬不好吃,我咬了一口發現的確很硬,於是想也沒想就丟給了梟哥。
這邊,我和藥蘺用蔥花,羊雜下粉條,吃得稀裡嘩啦,那邊梟哥嚼著硬饃下酒,只有細微的咀嚼聲。不一會兒,烤全羊也上桌了。
“想什麽呢,梟哥?”我嘴裡鼓鼓囊囊地抬頭問。
藥蘺也道:“咱哥最近越來越不愛說話了耶!”
話音落處,梟哥將酒杯“咣當“一聲放回桌面。
與此同時,只聽“嘭!”的一聲,幾個精瘦的黑影撞開門闖了進來!
“你們,你們幹什麽?”正在織毛衣的老板娘忽地起身,待看清了來者,臉色刷一下就變了,“魔鬼啊!”
數把明晃晃的鐮刀整齊劃一地從黑袍下探出,五個再造人完全無視老板娘的存在,用帶刺的鐵靴從她暈厥的軀體上踩過,徑直朝我們走來!
梟哥終於抬起了頭,眸中射出兩道足以凍結一切的寒光。
頃刻間,煞白的刀鋒已經到了近前,梟哥默默地咬了口肉夾饃,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腰間的電光殺——“砰!”一聲,亮藍色的光線瞬間綻開,刀鋒在他面前不足兩厘米的地方停下來,黑袍籠罩下煞白的人臉因為痛苦而極度扭曲。幾乎同時,其他幾個再造人也圍上來,梟哥飛身上桌,一腳跩翻了被藍焰裹挾的再造人。藥蘺咕嚕咕嚕喝幹了碗裡的湯,不等鐮刀靠近,便捧著碗抽出刀,將那家夥刺翻在地——“嘩啦!”一聲,我順勢連碗帶湯砸碎在另一個再造人頭上,一時間瓷片迸裂,油珠四濺!
“哥,咱下一步怎麽辦?”藥蘺大聲詢問。
“不要戀戰,快撤!”梟哥的腰刀和再造人的鐮刀“哐!”一聲撞在一起。
話音落處,我隻感到身後涼風襲來,整個人瞬間被鉤住衣領拽翻在地!
我心說不好!當即向後開槍,“砰,砰!”兩聲過後,我手裡的電光殺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拍飛了出去——彼時,我的後背重重地撞在了牆上,一時間頭暈眼花,七竅生煙。
“莫昱!”藥蘺大喊,緊接著一道藍焰飛馳而來。正在朝我逼近的那個再造人聞身駐足,眼看著藍焰就要在它背後綻開了,它突然轉過身去一躍而起,張牙舞爪地撲向藥蘺和梟哥……
就在我爬起來的瞬間,只聽〝嘩啦!”一聲,伴隨著被鐵鏽味充斥的疾流,一截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鐵索迎面套中了我的脖子!
我隻感覺喉管被迫收緊,窒息感潮水般湧來。晃動不清的視野裡,一隻攥著鐵索的乾枯人手從黑袍裡伸了出來,使出了與那副乾枯模樣完全不相符的力量,將我拖拽著向前。
“什麽東西?媽的,梟哥,梟哥你hoId住了啊!”藥蘺剛一說完,一發亮藍色電球就打了過來,拽著我的那個東西略一震顫,突然將鐵索猛地甩了出去——〝呲啦!”一聲,橫飛出去的鐵索被電球擊中,電流應聲向兩邊延伸。我被那玩意兒拖得周身無力,疼痛難忍,慌亂中只聽藥蘺大喊:“小心!”
眼看著那飛速蔓延的亮藍色電流就要近在咫尺了,我的脖子卻因為環繞鐵索而變得沉重不堪!突然,一隻強有力的手擋在我前面抓住了繃直的鐵索,一擰一拽,鐵索〝咣當”一聲脫落在地,肆虐的電流瞬間調轉方向,退回了來處。
我癱軟在梟哥厚實的肩頭,又咳又喘。這時,藥蘺的槍也已經對準了耍鐵索那家夥的額頭,只聽得一陣怪笑,僅剩的兩個再造人像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定在原地。
“誰?!”藥蘺厲聲問。
嚴絲合縫的黑袍被那人用乾枯的手緩緩揭開,一張慘淡而乾癟的白色人臉露了出來:
“藥小爺,別來無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