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圍獵(2)
“阿蘺,阿蘺你慢點…”我喘息著,一頭撲在荒郊野嶺的一顆枯樹上,“跑這麽快,早,早把他們甩掉了!”
“媽的,”藥蘺松開我的手,叉著腰環顧四周,“鬼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什麽—你迷路了?”我大叫。
“你小聲點!”藥蘺壓低聲音,“按理說這裡應該是學院後山,可是我們跑了這麽久,周圍的樹木一點兒沒變…”
“怎麽可能!”我驚道。
藥蘺抬手一指,我順著望過去——就見在不遠處,果然有一個和我們逃出來的那個一模一樣的村莊。唯一不同的是,天色已經將晚,村裡各地紛紛亮起紅燈籠,紅紅的光亮成一片緊貼地面,好似雪地上的那一堆被遺忘的篝火,在如血殘霞的映襯下顯得詭異無比!
“這麽說,那夥人很可能還在這附近?”我推測道。
藥蘺點頭,一把拉住我:“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的林子裡人聲鼎沸,突如其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快走!”藥蘺拖拽著我,拚了命地往林子裡跑…
我和他又逃了一陣,眼看著越往叢林深處,光線越暗,不覺間天竟黑了下來,光禿禿的枝丫有如猙獰的鬼手直指夜空,然後,身後追兵的腳步聲卻越發分散,好似一個無限形變的幽靈——很快,便響徹我們的前、後、左、右!
“糟糕!”我停下腳步,急道,“我們被包圍了!”
“不對,他們人沒這麽多!”藥蘺和我背貼著背,緊張地四下張望。
“況且,這麽近的距離只聽見聲音不見人影…不,這裡面肯定有鬼!”
我也管不了這麽多了,當即召出惡靈,手指向最為吵鬧的地方——
“不要!”藥蘺一把攔住我。然而已經遲了,無數躁動的鬼影相交織,形成一隻張開的巨手,向空空蕩蕩的林地伸去……
就在巨手漆黑的指尖與兩棵樹之間那塊空白地帶相觸的瞬間,一道亮藍色的漣漪憑空乍現,好像那裡聳立著一堵透明液態牆。幾乎同時,絢爛的漣漪圈中,一頭矯健的鋼鐵身軀轟然闖出,準確無誤地向我撲來!
我眼疾手快,一個側翻躲過,順勢抽出折疊刀“嘩!”一下展開,以單膝跪地的姿態與前面這頭體態修長的鋼鐵黑豹對峙著。
匍匐的黑豹雙目翠綠,挑起上唇露出交錯的鋼牙,胸前黑亮的鎧甲有節奏地起伏,發出的低吼聲有如雨季裡沙啞的悶雷。那長蛇似的尾巴左右晃動,一下一下掠過雪地,發出“籟籟”的輕響。
我抑製住蠢蠢欲動的惡靈,準備伺機而行。
那邊,兩頭黑豹已從不同方向竄出,將我和藥蘺圍堵在正中,一步步朝我們逼近,在雪地上留下它們極深的腳印——
藥蘺見狀,將手裡的刀耍了兩耍後一把扔出,閃爍的寒光與敏捷的豹影相互糾纏。恍然只見一條豹尾長鞭般抽打在我身後的雪地上,激起一人多高的雪幕,滿天飛濺的雪沫將我眼角的余光徹底遮擋!
——就是現在!
隨著一聲響指,眾惡靈當即幻化成漆黑的巨獅,如同出膛的子彈般衝向對面的黑豹,與此同時,我橫刀在手,抖掉渾身的雪沫,將背後完全托付給藥蘺,自己則向前與另一頭黑豹展開激戰。
黑豹縱身一躍,將纖細的腰肢伸展到極致,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曲線,張開的利爪帶著流星般轉瞬即逝的寒光迎面刺來——我竭盡全力向後仰去,
緊握著折疊刀的雙手舉過頭頂,胳膊肘與地面呈九十度角,就在黑豹跳起後的陰影將我籠罩時,刀鋒與金屬相撞形成的火花在黑暗中迸濺,拉出一道耀眼無比的傷痕。 眨眼間,濃烈的火藥味在空氣中綻放,同轟然倒地的黑豹和他肚子上那道尖銳的劃痕一樣,讓人心有余悸!
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握刀之手隱隱顫抖……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繼續啊,莫公子,別停下!”藥蘺說著,腳尖點地,騰空而起。在張牙舞爪的黑豹與他擦身而過時,雙腿一開一合,死死鉗住這鋼鐵猛獸的腦袋和脖頸,用匕首抵住它的脊椎,緊接著雙腿夾緊,用力一擰。只聽“咯吱!”一聲,這頭黑豹的腦袋瞬間錯位!
與此同時,化為雄獅的惡靈也完成了一次盛宴的殺戮,殘損不全的肢乾與齒輪散落一地,與爪子和獠牙混在一起難以分辨。
唯有那一絲彌留的熒光,在黑豹被撕裂的頭顱兩旁跳動著,如同廢墟中不甘消逝的鬼火,怨毒又倔強。
不等我停下來喘口氣,就被藥蘺提著後領拽起來,兩人背貼背。
“異能·無塵之境,”藥蘺咬牙道,如刀的目光掃視著四周,渾身散發出的戒備與殺意讓我都不寒而栗,“這種頂級獵殺技能會讓獵物不斷接受新的挑戰,從而陷入絕望,直至喪失作戰能力。”
“什麽!?”我喘到。
話音剛落,惡靈們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開始不安而焦躁地舞動起來,發出短促且密集的“噗噗”聲,隨後,那三堆原本已成廢鐵黑豹殘骸竟然動彈起來,彎曲的肢乾繃直,凹陷的零件重又複合,四散的齒輪像被什麽磁力吸引一般,紛紛朝殘骸內部湧去,在一陣另人毛骨悚然的拚接聲中完成了修複……很快,三頭黑豹重又站立起來,向我們緩緩逼近!
藥蘺二話不說,將匕首再次揮出,眾人惡靈見狀蜂擁而上,眨眼間化為雄獅,毫不畏懼地上前迎戰。
三頭黑豹每邁出一步,軀體上都會產生變化,只見兩根弧形的劍齒從他們臉頰上長出,尖利的刺一枚枚鋪滿他們的脊椎,連同他們的尾巴都在極致的形變下變成了靈活的蠍尾!
三頭變異的猛獸不約而同地自不同方向撲向我們。我一個不留神被其中一頭的劍齒挑翻,整個人都飛了起來,好在被藥蘺一把拉住,兩人在強大的衝擊下一同飛出,在空中對視片刻後,“嘭——”地滾落在地。
“阿蘺!”我驚呼。與此同時,隻感到背後一陣疾風, 我想也沒想便護在藥蘺身前——不曾想頭頂的枝丫突然折斷,緊接著一道寒光從天而降……
慌亂中,我就看到一副鋼鐵鑄就的女性輪廓,在明朗的月光下高舉屠刀,頭頂的犄角與長發被刀光完美地呈對稱狀劈開——恰在此時,一團金粉席卷而過,只聽“咣當”的一聲,兩刀相擊,鋼鐵女不及反應便被繃出去好遠!
熟悉的身影與刀光交相閃現,與他同時降臨的,還有那把旋轉起來“呼呼”帶風的折扇。
“看什麽看?還不快起來!”北辰一把抓住折返回來的殺人扇,朝目瞪口呆的黑豹們扮了個鬼臉,上來揪起我和藥蘺一人一隻耳朵。
梟哥與那個頭戴羚羊骨面具的機械女打了有五個回合,最後羚羊女虛晃一招退出圈外,與他相對而立。
“琉璃會的人?”梟哥淡定地問。
羚羊女冷哼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領著三頭黑豹消失在液態牆中。隨著最後一抹漣漪的化開,四周的景物有如腐朽的壁畫般接連脫落,露出久違的陽光和山林。
山下清冷的郵局裡,夏沐將一封印有斯芬克斯坦學院徽章的信件遞與前台,在大胡子男人推來的紙上用日文簽下姓名。
“這裡有賣肉的麽?”臨走前他回頭問。
男人頭也不抬地從牆上兩隻野兔,“嘩!”地扔在前台:“九十五。”
夏沐皺了皺眉,從腰間解下鼓鼓囊囊的獸皮口袋往前台一丟,拎了兔子轉身就走。
門外,兩頭餓得皮包骨頭的灰狼興高采烈地迎上來,三兩口便將兔子吞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