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花揮汗如雨,背著熊虎一步步地艱難地往山下走。熊虎作為毅花的男朋友,並沒有一點心疼,心安理得地趴在她的背部佯裝崴了腳。
金鎖迎面上山,問:“熊虎怎麽啦?”
毅花喘著氣,答:“腳……崴……了。”
“我來背。”金鎖說著就挨著熊虎貓下腰,熊虎勾住他的脖頸,雙腳觸地,嘴裡哎呀呀地叫過不停。瞧他那熊樣,裝得像真的似的。
金鎖把熊虎背回知青點,白寧不明就裡,立即決定熊虎回夥房,毅彩回豬場。
然而白寧心中煩躁起來,熊虎不能走路,誰來監督金鎖與毅彩?孤男寡女在一起乾活,萬一偷偷地做了那種事,她這個未婚妻的位置還能保住嗎?
夜已經很深了,白寧輾轉反側總是不能入睡,令她不安的是毅彩還沒有回宿舍。她估計,毅彩多半和金鎖在一起建豬舍,朗朗月光下,乾柴烈火能不燃燒嗎?
白寧一骨碌爬起來,她悄悄地下了床,輕手輕腳地途經毅花的床邊。
毅花雙眼瞅著從窗戶裡射進來的皎潔月光,天真地擔心著熊虎。快一周了,崴腳為什麽不見好轉?會瘸嗎?如果瘸了,今後怎麽生活?
她發現白寧後,仰起身也想起床。白寧一把摁住她,輕輕地說:“睡覺,別影響其他人。”毅花點點頭又躺下了。
白寧來到豬舍工地附近,窺視金鎖和毅彩在幹什麽。
只見他倆各摻著圓木的一端,準備上梁。白寧心想,乾活如此起勁,大概不會搞那個男女之間的門兒經了。
白寧從黑暗中走出來,誇讚說:“金鎖,毅彩,辛苦了,這麽晚了還在加班,令人感佩。”
“隊長怎麽來了?”毅彩詫異地問。
“嗨,我發現你沒有回來,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謝謝您,隊長,這是我應該做的。”
金鎖嗔怪地說:“白寧,你看你為啥不早點休息?明天還得帶頭出早工呢。”
金鎖這是在關心自己呢,白寧樂呵呵地說:“你們不是在為隊裡沒日沒夜地出力嗎?我作為隊長怎麽能閑著?這樣,毅彩,你先回去休息,我和金鎖繼續乾。”
“那怎麽成?你是隊長,得管方針大計。”毅彩略帶調侃地說。
“別貧了,回去吧。”白寧說。
“毅彩,你回去,這兒有我和白寧,還是給我們點私密空間吧。”金鎖也希望白寧留下。
“毅彩,你看金鎖多討厭,都已經是未婚夫、未婚妻了,還要什麽私密空間?”其實白寧心裡是開心的,她就是想和金鎖單獨在一起。
“好,你們浪漫吧,我回去了。”毅彩連打了幾個哈欠走了。
白寧一把抱住金鎖,金鎖埋下頭吻了她。兩人不由自主地倒在了軟軟的秸稈裡。
……
金鎖想起了十裡坊的草場。好在毅虹沒有因此而懷孕,不然,他就是用一輩子的修行也不足以為她所受的苦難贖罪。
面對白寧,金鎖也是躁動難忍。該順其自然,還是理智拒絕?動物的本能使他覺得沒有理由不選擇前者,她是他公認的未婚妻。
不,不能!他想起了父親金楚生亂搞,致使毅虹未婚先孕所帶來的嚴重惡果。如果白寧懷孕了,雖然與毅虹的性質不一樣。
金鎖為白寧穿好衣服,輕輕地把她扶起,說:“我也很想,但咱倆畢竟還沒有結婚,不能啊,那樣會對你不好。走,回知青點休息吧。”
白寧抽泣著一邊溜一邊說:“你不愛我!”
金鎖邊追邊喊:“白寧,
你誤會了,我是在保護你。” 知青點的人都知道白寧和金鎖在鬧別扭,但並不知道什麽原因。
其實那天夜裡,毅花被白寧摁下後並沒有睡覺,她悄悄地跟在白寧後面,想知道她幹什麽去。毅彩離開工地後,金鎖與白寧的親熱勁兒讓毅花妒忌不已。然而,金鎖面對赤條條的未婚妻白寧竟然沒有動心,這讓毅花難以想象,她為金鎖的自律而讚歎。
毅花把目睹的這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熊虎。
熊虎認為,金鎖一定與毅彩好上了,剛剛做了男女之事。因為體力不支,才裝正經不與白寧乾那種事的。他像逮住了機會,又偷偷地去監視金鎖和毅彩,想博得白寧的歡心。
然而,幾天下來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反倒覺得金鎖和毅彩不簡單,他們沒日沒夜地乾活,這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工分?可夜裡加班,沒有記過一分工分啊。熊虎不能理解他們的行為。
他又覺得金鎖太正人君子了,沒有男人氣概。在二人世界裡,他卻無動於衷,好像乾活才是他的全部。換著自己,肯定早把毅彩幹了。
按照“三三製”即三個月、三個星期加三天的推算方法,母豬的預產期快到了。毅彩在豬舍旁邊的空豬圈裡墊上了秸稈,鋪上了墊蓋。她以豬圈為床,日夜守護著母豬。
對於金鎖,這五頭母豬是他事業的開端,他把它們作為心肝寶貝。在臨產前的日子裡,他天天和毅彩一道守在母豬旁,很晚才回知青點休息。
那天傍晚,整個黑銅山披上了夕陽的余暉,美麗的霞光灑滿豬舍。
金鎖注視著母豬的大肚皮,期待著一大群豬崽的降生。
瞧,母豬們有的頻頻排尿,有的時起時臥,有的銜草,有的磨牙,有的搖尾,有的拱地……這不是產崽的前兆嗎?
金鎖和毅彩高興得合不攏嘴。金鎖說:“毅彩,豬快產崽了,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也把鋪蓋搬來睡豬圈吧。”
“金鎖,不用,母豬產崽是有先後的,我一個人能行。再說孤男寡女睡在一起,有人要嚼舌根。”
“好吧,那我盡量多在豬舍待會兒。”
就在談論之間,一頭母豬側臥著產下了第一隻豬崽。
五頭母豬就像開展勞動競賽似的,比誰下崽快,比誰下崽多。這樣集中地下崽,把金鎖和毅彩忙得焦頭爛額。但他倆忙得開心,金鎖瞅著五十八隻豬崽,心中在說,半百豬場的夢實現了。
東方已經透出亮光,地平線上即將噴薄出一輪紅日。
母豬們側著身敞著懷,安詳地給成群結隊的兒女們哺乳,豬崽們吃飽喝足後,依偎在媽媽懷裡呼呼睡覺。
“毅彩,你連續很多天沒有睡過好覺,今天又是一宿沒合眼。你去睡覺,這裡我盯著。”
毅彩打著哈欠,眯著眼,說:“好的,困得要死,金鎖你也抓緊時間休息會兒。”
金鎖認真檢查每隻老母豬和每隻豬崽的狀況,同時把豬欄封得嚴嚴實實,唯恐豬崽鑽出來。
毅彩雖是女人,可呼嚕聲不比男人小。也許是過於辛苦,也許是鼻孔有毛病。強烈的鼾聲讓金鎖條件反射,弄得他也睜不開眼。
自從母豬發出產崽信號起,連續幾天他幾乎沒有合眼,白天和上半夜,他和毅彩一起盯著母豬。回宿舍後,他哪裡能入睡?帶著問題,打著手電筒從書本中尋找答案。
他困得實在支持不住了,就在毅彩睡覺的豬圈裡依著豬欄睡著了。
清早,熊虎起床小解,發現金鎖的床鋪上仍然整整齊齊,熊虎白天擱在上面的一塊小紙屑依舊在原來的位置。他判斷金鎖夜未歸宿,一定和毅彩在一起看護母豬。
金鎖整宿與毅彩待在一起,即便沒有發生什麽事,但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讓白寧去跟他鬧一鬧正是時候。
熊虎嘟嘟敲女宿舍的門,說:“白隊長,母豬快產崽了,金鎖整宿盯著呢。”
白寧聞聲蹦下床,一看毅彩也不在宿舍,她的火就上來了。金鎖和毅彩整宿在豬舍待著,能有什麽好事?她氣鼓鼓地隨熊虎去了養豬場。
白寧循著如雷的呼嚕聲望去,只見豬圈裡頭挨著頭躺著兩個人,正是金鎖和毅彩。
白寧吼道:“金鎖,你這個畜生,竟敢和毅彩睡覺!”
金鎖和毅彩聞聲坐起,他倆也弄不明白兩人怎麽會睡到一起的。金鎖站起來,說:“白寧,你誤會了,我和毅彩什麽事也沒有。”
“什麽事沒有會兩人睡一頭?”白寧質問著,發瘋似地把豬欄邊攔豬崽的石塊推倒。
慈祥側臥的老母豬被嚇得蹦起來,在豬圈裡亂竄,吮吸著乳汁的豬崽,少數被摔在地上遲遲沒有爬起來,多數追逐著老母豬慘叫。
撲通,撲通,撲通……有豬崽從豬欄縫裡鑽出, 掉進了糞池。
熊虎揪住金鎖的領口,把他抵在牆上,白寧指著金鎖的鼻子怒罵。金鎖保持了最大的克制,防止事態不可收拾。
毅彩蹲在牆角哭泣喊冤。
金鎖看著一隻隻豬崽掉入糞池,心急如焚,他狂叫:“放開我,我的小豬。”
熊虎仍不肯松手,白寧依舊大罵,根本沒有把豬崽當回事。
毅彩奔到糞池邊,看著在糞水中翻騰的豬崽喊:“救救豬崽。”
老母豬拖著羸弱的身體,不停地哄豬欄,發出嗡嗡嗡的求救聲。
金鎖猛烈一推,熊虎被撞在豬欄上。金鎖不假思索地跳進了糞池,把豬崽一個個從糞水中撈起。
九隻淹死的豬崽佔據了糞池口的半圈。五十八隻活蹦亂跳的小豬,只剩下四十九隻,集體的財產就這樣損失掉。
金鎖雙手提著死豬崽痛哭流涕……
白寧心中的氣並未消解,但死了九隻小豬並不是小事,她預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收起怒態,把大家叫到豬舍外,說:“金鎖和毅彩,是我誤會你們了。為了集體母豬產崽,幾宿沒有睡個好覺,當五頭母豬都順利產崽,繃緊的弦放松了,美美睡一覺是自然的事,還計較什麽睡姿?我向你倆道歉。”
金鎖接著說:“白寧,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我們真的沒有什麽事,哎,太困太累了。”
“今天這場誤會誰也不準說出去,至於九隻死小豬,趕緊把它埋了,就說隻產了四十九隻崽。”
白寧想隱瞞九隻豬崽淹死的事實,金鎖、毅彩和熊虎會同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