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子,咱們在這裡乾等啥?再不走怕是趕不上回魏市的末班車了。”
“急啥,趕不上就在省城住一晚唄。”
“我去,走的時候我可沒跟我爸說,這要是晚上不回家,我爸還不把我給撕了。”
“沒事,一會找個電話亭,我給劉叔打電話。”
劉全無語了,不過想想能在省城過夜,還是很興奮的。
這時楊帆看到了一個身影從省醫藥研究所裡走了出來,正是那個大學生丁華。
下班這個時間出來的人很多,卻是沒有人和丁華同行,甚至是打招呼。
楊帆和劉全遠遠跟著丁華,見他走到了公交站前,才追了上去。然後一同上了一輛3路公交車。
下班時間,公交車上很是擁擠,楊帆給兩人買了票以後就往丁華的身邊湊。
“丁老師,您好,又見面了。”楊帆主動向丁華打招呼。
丁華有些吃驚的回頭,實在是很少有人叫他丁老師。看了幾眼楊帆和劉全後,他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指著楊帆說:“你是,你是下午那個參觀的那個。”
他本想說參觀的那個領導,可是看了看楊帆的年齡,又覺得不像,硬生生把領導這兩個字吞了會去,卻是顯得有些不太禮貌了。
楊帆算是看出來這個大學生為何不太受人待見了,不過這樣的人他還是很喜歡的,還沒有被社會打磨掉身上的棱角,還能夠專注於自己的理想,而不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和其他人一樣混日子。這樣的人才是自己要找的人才。
楊帆笑著說:“丁老師你叫我小楊就行,這是劉全。我們是看到你下班,特意追上來的。”
“哦,你們好你們好,你們是特意找我的?”
“對呀,如果丁老師晚上方便的話,想請你一起吃個飯,聊聊你做的那個核桃課題。”
丁華撓了撓頭,忽然有些自嘲的說:“哪有什麽核桃課題,只是我自己瞎研究罷了,根本立不上項。”
“沒關系啊,我對這個核桃乳汁挺感興趣的,正好請教一下丁老師。”
丁華頗不好意的說:“那個,請教不敢當,我也不是老師,別叫我老師了。我倒是可以和你們交流一下子,不過今晚抱歉呀,我約了女朋友吃飯,實在是不巧呀。”
楊帆笑了笑說:“行啊,那以後叫你丁哥,你給我一個聯系的電話,我明天再和你約時間。”
丁華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支鋼筆,剛要趴在車玻璃上給楊帆寫一張紙片,忽然整個人就是一僵。
楊帆順著丁華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就見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坐在一名身穿中山裝的男子自行車後座上,女孩的胳膊摟著男子的腰,說話的神態十分的親昵。
丁華的臉色瞬間就變的潮紅,再然後就是慘白。身子都有些晃動,似乎是要站不穩的樣子。
楊帆上前一把拉住了丁華,“丁哥?”
丁華神情恍惚的看著楊帆,嘴角抖動,確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時,公交車售票員報站桃園南路到了。
丁華就像瘋牛一樣擠開人群,衝下公交車,楊帆和劉全也趕緊跟著下了車。
一下車就看到丁華已經攔住了剛才的那輛自行車,指著中山裝的男子問後面的女孩質問:“娟子,你告訴我他是誰?”
那名從後座上下來的女孩明顯有一絲的慌亂,但很快就鎮定的答道:“這是我男朋友啊,叫聶華強。”
說完主動摟上中山裝男子的臂彎,
面帶無奈的說:“華強,這是我大學時候的前男友丁華。現在在醫藥研究所那邊工作,做實驗員。” 中山裝男子臉上露著淡定的微笑,伸手向丁華握手。“小丁你好,我是省供銷社聶華強,很高興認識你。”
丁華沒有搭理聶華強,只是愣愣的盯著女孩,這個昨天還在自己面前撒嬌歡顏的女孩,為什麽能這麽無恥的給自己介紹她的男朋友?
女孩明顯被盯得很不自在,朝著聶華強說:“親愛的,咱們走吧,每次碰見他都要糾纏不休,畢業時就說過分手了,這都過了一年了還死纏爛打的,煩都煩死了。”
兩人騎著自行車走遠,丁華還是盯著那個方向,臉上卻是掛上了兩行眼淚。這讓楊帆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也是被楚琴騙的團團轉,然後看著對方嫁做他人婦。
能怎麽樣,殺人泄憤麽?都是成年人了,世界又不是只有愛情。
楊帆走上前去,拉起丟了魂的丁華,說道:“走,大排檔,喝酒去!”
楊帆知道,丁華現在需要一場大醉來麻痹自己。這樣的情景讓楊帆的心情也不好受,他也想喝酒。
三個人在一個夜市攤邊,叫了一箱啤酒,大堆的肉串,一邊擼一邊聊。
聽著丁華滿嘴酒氣的哭,說著他和那個女孩大學四年的點點滴滴,說著研究院裡的人都只是盯著出成果,評職稱。根本沒有人在意他的專業他的想法。
一個堂堂九十年代的本科大學生,放到鄉鎮直接就能當鄉鎮長的寶貝疙瘩,在省醫藥研究院卻被眾人排擠到角落裡,嘲笑成了傻瓜。
以前他覺得至少還有她在關心著他, 現在最後的燈塔也崩塌了。丁華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失敗,甚至到後來,抱著楊帆的大腿哇哇的哭,問著楊帆他該怎麽辦?
怎麽辦呢?人生沒有回頭路,跟著我去辦大事吧!
丁華答應了,三人摔杯為誓,為今晚的飯錢又增加了三塊錢的賠款。
三人在一家路邊的小旅館裡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楊帆捏著還有些麻木的頭皮,口乾的隻想喝水。劉全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臥槽,帆子,你昨晚是不是忘了給我老家老劉打電話了?”
這是個要命的事情,劉全趕緊拉著楊帆去旅館前台,給廠裡打了個電話。從劉副廠長壓抑的聲音中能夠充分感受到對方的怒火。
這種時候不能慫,看著已經在打顫的劉全,楊帆很夠朋友的。
“劉叔,昨晚沒回去也沒打電話是我們的不對,您別怪劉全。你先聽我說完再生氣,這個事其實是我爸交待的。對對,這不是廠子裡和輕工局鬧得很僵麽,我爸讓我來省城找找別的路子,最晚正好遇到一個認識的人,就陪人家喝了點酒。結果們兩個小屁孩酒量淺,喝著喝著就喝高了,這不是剛睡起來麽。劉全一直惦記著家裡,我這舌頭根還沒擼直呢,就被他拉著來給您打電話了。對對,就是怕家裡著急,這事我爸知道,你問他沒問題,我也是想著帶劉全來長長見識,計劃是當天來當天回的,沒想到出了點岔子。給您道歉哈,回頭肯定把劉全全須全羽的給您送回去。”
直到掛斷電話,兩人面面相覷,身體裡還剩的那點酒精這下徹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