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長公主與靖遠侯,鳳璟妧緩緩吐出一口氣,慢慢道:“姨母與姨父伉儷情深,當初成婚不久就遇上了先帝‘北狩’,甚至來不及道別就一路北上。?”
她幽幽歎了口氣,眼睛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向屋外瓊枝。
“離開新婚燕爾的妻子,集結邊界軍隊與大周對峙,兩國對峙半年,才將咱們那敗家的先帝給贖回來。”
她低低笑開,眼神裡盡是嘲諷。
半年對峙交涉,最終定下大魏割十五座城池給大周,大周歸還大魏天子。
這件事可以說是每個大魏人的恥辱了。
但奈何就是攤上了這麽一個不爭氣的皇帝,恰逢當時又有妖妃禍國,眾人是敢怒而不敢言。
在這位敗國的皇帝陛下在位期間,硬是有將不用,有兵不打,致使大魏短短數年間便丟了南北十四洲。
為官武將多年不回家,原因竟是男兒當保家衛國,而自己身為武將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國土拱手他國,羞於見家人。
真是憋屈至極!
好在先皇崩了,若真是“萬歲”,估計再用個五十年,大魏都得被他送乾淨。
祁珩也低下頭,遮住眼中的黑沉。
“是啊,這件事前後折騰了一年,侯爺回來時,竟發現自己多了個可愛的女兒。”
他緩好情緒抬起頭來看向鳳璟妧,希望能讓她輕松些:“還記得嗎妧妧,當初長樂百日宴,咱們還偷偷捏過她的臉呢。”
這話勾起了鳳璟妧的回憶,她想起當時的情景,不免微笑:
“是啊,當時我下手重了,小長樂哇哇直哭,你抱起來哄。”
她望進祁珩那雙璀璨的眸裡,眸光不自覺染上溫柔,“結果她尿了你一身。”
祁珩低低笑,笑過了又看向她,緩而有力地道:“所以妧妧,長樂打小就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定然不會有事。”
鳳璟妧斂了笑,眸光瀲灩裡是憂思深深。
祁珩站起身來,他蹲的腿腳有些麻,但還是將鳳璟妧環進懷裡,像座巋然不動的大山,令人心安。
他慢慢撫著她的發,一下一下,將她心裡的陰霾拂去。
“長樂不會有事,長公主不會有事,靖遠侯也不會有事,西北更不會有事。我們再等等,等等好消息傳回來。”
靖遠侯與長公主只有這一個孩子,他對於這個女兒既是心疼又是憐愛,加上對妻子的深情和愧疚,可以說長樂縣主就是他除了長公主之外的精神支柱。
若是兩人唯一的獨女沒了,靖遠侯勢必大受打擊,而大周就可以借此時機揮師南下。
想來是因為永昌侯府沒能被連根拔起,南疆屏障未能完全攻破,有人著急了,以至於在事態還未明朗之前就急於下手。
鳳璟妧無力的閉上眼睛,點了點頭,算是回應祁珩。
如今列國並立,爭霸戰爭一觸即發,或者說已經拉開了序幕,而她卻被困在內宅之中,消息不靈,作為有限,實在是令她窩火。
想起自己現在的境遇,她難免有壯志難酬的愁歎。
“希望會有好消息吧!”
室內靜默,毫無小兒女之間的溫情脈脈。
他們各自想著心事,卻又都是同一件心事。
到底什麽時候,大魏才能收復疆土。
靜了許久,祁珩才再次開口道:“妧妧,北蠻那邊,又有異動。”
鳳璟妧皺了皺眉,心道北蠻真是一刻不能消停。
“他與大周近來走得有些近。”
“還真是禍不單行!北蠻如今這個時候,儲備的糧草也剩不了多少了。要是這時候再與大周勾結,碰上我國內亂未歇,來年二月,
定然不只是搶掠北疆城鎮那麽簡單。”“你莫要太過憂心。國公過了這個年就回去了,有鳳帥坐鎮北疆,不會出什麽亂子的。”
鳳璟妧一想到北疆局勢就心慌。
現在亂世局面將開,群雄蠢蠢欲動,一個國家的每一步路都需得小心謹慎。
步步為營,才是現在的大魏應該做的。
她冷哼一聲,眼裡殺機閃現,“希望長樂能平安,北蠻——也別犯蠢。”
到底什麽時候,一個小姑娘,竟也能成為列國爭霸陰謀的中心眼。拿一個孩子當籌碼,他們的心實在是髒。
大白湊到她二人身邊,靠著他們的腿臥下。
鳳璟妧垂眸去擼大白的腦袋,心裡想著該給大周送份什麽樣的禮物。
對方都做到這種地步了,她可不會慣著他們為所欲為。
只可惜老天聽不到他們的企盼,長樂縣主並未找回,除夕夜宴卻是如期舉行。
除夕這天,凡是在朝三品以上大員都攜有品級的家眷進宮與皇帝共同守歲。
鳳錦姒帶著武安侯回門過年,這個日子是武安侯當時特意挑的,就是不想侯府裡冷冷清清,沒什麽過年味。
鳳璟妧身為皇室郡主,自然在宮宴名單之中。
鳳閣樓龍連霄漢,玉樹瓊枝做煙蘿,這時候的皇宮一派繁華。
“聽說今日大周靖王帶了一個極是俊俏的郎君進宮赴宴,說是要引薦給咱們聖上呢!”
“倒是有趣。不過他一個別國王爺,給我們聖上引薦人,那能是什麽好人!”
“嘖,這你就不懂了吧。據說那人商賈出身,之前一直做的各國商路往來,家財萬貫——不,是富可敵國!如今想來是看準了咱們大魏物阜民豐,想在這更進一步,這才找人引薦。”
“那他為何不找我國王爺大臣當引薦人呢?大周——哼,狗都知道咱們兩家不和!”
接著就是一陣女子們清泠泠的笑。
鳳璟妧在一邊耳聽八方,不禁覺得有意思。
大周這個臭名聲可算是深入人心了,便是平日裡只知道拈酸吃醋的官家小姐們都將他們恨得牙癢,卑鄙無恥的形象可見一斑。
她坐到上座,正好與祁珩坐在正對面。兩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
鳳璟妧不像其他女子,換作別人這時候恐會羞得低下頭去,偏她仍舊大膽熱烈地與祁珩對視。
長生殿只有在宮宴時才有些煙火氣,眾人熱熱鬧鬧地互相寒暄,便是鳳璟妧身邊這時都圍了不少明豔少女,她實在疲於應付,臉上一直淡淡的, 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教不少小姐們笑得尷尬。
月上中天,帝後攜手接受朝臣叩拜,眾人高呼萬歲後再次落座。
皇帝已是不惑之年,剛登基的操勞讓他看上去甚是疲憊,但在這樣滿朝齊聚的時刻,他強打著精神含笑觀賞這一切,鳳璟妧見他如此很是心疼。
今年南疆大敗,大魏與南葛講和,十萬兩黃金、百萬兩白銀再加錦帛無數便是大魏每年要給南葛的“朝貢”。
若非祁珩極力上書阻止割地,只怕今日大魏,就不單單是失去了南北十四洲那麽簡單。
惡狼貪得無厭,往往奉之彌繁,侵之愈急。一個國家若是連底線都不再堅守,若是像先帝那般毫無領土意識,國將不國。
大周靖王生的風流蘊藉,桃花眼玉雕鼻,臥蠶眉櫻花唇,一顆淚痣更添邪氣三分。
他一進來便注意到了鳳璟妧,看她時不時與祁珩對視,也不禁笑著看向祁珩,眼中陰鷙令人膽寒。
鳳璟妧可是把好刀啊,一把曾經一出鞘便威震列國的刀。令人可怕的是,這把刀才剛剛經過淬煉,還很年輕,還能用很多年。
在來大魏之前大塚宰就說過,大魏鳳家皆人傑,萬不可小覷,尤其是被傳為破軍星降世的鳳家姑娘,她的存在,將會是大周吞並大魏最大的變數。
靖王又打量兩眼鳳璟妧,見她眉目清明毫無雜質私念,端是坐在那裡就與周圍的脂粉小姐氣質分明,儼然有禦極宇內的虎狼之像。
這樣強大的敵人,要是能除掉就好了,除不掉,也得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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