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正殿仍然是滿滿當當,李神醫被一群人圍在中間。
看他穩穩的坐著,一點不被外界干擾,一眾太醫都心焦極了。
“神醫!您快說說,陛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是啊是啊!您不說,咱們也不敢用藥啊!”
皇帝傷成這個樣子,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這要是他們誰用了藥。結果皇帝殯天了,他們可就要人頭不保。
可是李神醫就不一樣了,這是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要是能救得了最好,就算是無力回天,那也是天意所為,跟他們所有人都沒有關系。
李神醫那裡不知道這些孫子的想法,冷哼一聲,正想開口就被一道沉穩的女聲打斷:
“神醫!”
李神醫挑眉,眾人聞聲都自覺閃出一條路來。
鳳璟妧身上還是昨夜沾了血的羅裙,現在天光灑在身上,可見到上面還有幾處抽絲和破痕。
“不知神醫可否借一步說話?元娖有要緊事必須現在說。”
她掃量一眼想要反駁她的太醫們,見他們一個個都乖覺得閉了嘴,才收了鋒利的眼神看向已經站起身來的李神醫。
眾人:這個元娖郡主實在跋扈!可她的眼神真的嚇人啊……嗚嗚嗚嗚嗚。
李神醫活了一百多歲,早就活成了人精,現在已經明白了過來,這丫頭是不想先讓他將皇帝的情況說出來呢。
他闊步走到鳳璟妧身前,手一指,道:“走吧,那邊沒人,郡主還請移步。”
接著又想起來還沒吩咐這些人,遂道:“你們,先照著這個單子熬藥給皇帝喝了。”
說完便領著鳳璟妧來到偏殿無人的角落。
鳳璟妧一夜未睡蹙眉沉吟片刻,道:
“李爺爺能否先隱瞞一下陛下的傷情?”
李神醫挑眉看她,“丫頭是想要爺爺說陛下無礙呢,還是——”
“自然是後者。”鳳璟妧接話道。
隨即又道:“不過不要說死,隻說陛下需要修養,短時間內不會醒來就可以了。讓他們力推太子監國。”
李神醫也不問緣由,隻點頭應下,“你怎知陛下一定會醒過來呢?”
鳳璟妧見他眼裡盡是笑意,也忍不住彎起唇角。
“李爺爺能令半死的人活氣,能讓白骨生出紅肉。如今陛下不過是皮外傷,嚴重點就是內腑受損,想必以您的本事,這還不算什麽。”
李神醫只是笑,“你這丫頭,是變著法的哄我開心!”
鳳璟妧微笑,“哪裡,璟妧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老爺子就喜歡妧丫頭說實話!”
他在此笑過便收了臉,回到皇帝龍榻邊,又似模似樣地坐了一會,好像在沉思到底該怎麽描述皇帝的傷情一樣。
“神醫,到底是什麽情況,您快說吧!”
“是啊!可急死我們了!”
又是嘰嘰喳喳一時間,李神醫睜開炯炯有神的眼,環視一圈圍著他的眾太醫和大臣,慢悠悠開口:“皇帝這情況,怕是難啊!”
在場之人隻覺五雷轟頂,熱血直衝腦袋頂,一個個噤若寒蟬,誰都不想先開口,反倒是鳳守平見他們一個個做鵪鶉狀冷哼一聲,道:“神醫,陛下如何,您就直說吧!”
李神醫掀起眼皮瞅他一眼,又收回視線,“怕是一兩個月,還醒不過來。”
反正他看皇帝這是傷到了腦袋,再加上內腑受損,的確不好辦,他這麽說,也不引人懷疑。
又是轟隆隆一道天雷劈下來,將他們都快給劈傻了。
“這,這這這,這可怎麽是好!”
“國不可一日無君呐!這該如何是好!”
“外有別國進犯,
內有朝綱待興,天子又不醒人事!我大魏這天,是要塌啊!”聽他們越說越離譜,鳳璟妧不禁冷聲呵斥:
“夠了!也不知我大魏在你們嘴裡怎麽就要塌了!爾等再惑亂人心,統統拉出去砍了!”
她這一聲嚇得眾人一個哆嗦,但仍舊有人頂著上前,“郡主不會不知道如今我大魏的艱難吧?我等不過是在說實話罷了,郡主何至於此!”
鳳璟妧冷哼一聲就要與他理論,祁珩走過來悄悄拉住她的手,不要她正面與那些人對上。
他眸光清亮地對著那些臣工們道:
“陛下只是昏迷不醒,又非龍禦歸天。諸位將我大魏說得如此不堪一擊,不是在動搖人心是什麽?”
他看一眼榻上的皇帝,又道:“陛下只是需要靜養,朝廷自然有太子持政。如今太子已然過了小成人,行監國之權也是情理之中。”
眾人不禁都轉頭去看還呆坐在鳳景琛身邊的太子,不知怎麽,便是連鳳璟妧和祁珩都有些沒底。
這小子呆成這樣,到底能不能行啊!
太子被全場目光注視,如芒在背,終於偏過頭來看向這邊。
祁珩上前撩袍跪地,恭迎太子行監國之權。
隨他這一動作,在場之人除了祁煥和楊廣,所有人都跪地請求太子監國。
“孤,孤……”
他有些結巴。在經過一夜的動蕩,他開始否定自己,認為自己並不是一名優秀明智的儲君,現在他們這樣,太子隻覺得是在趕鴨子上架。
“殿下,國不可一日無君,您順承天命,理當監國。”
“是啊殿下!老臣懇請殿下行監國之權!”
“臣,懇請殿下行監國之權!”
“你們,你們這是在逼迫孤!”
太子受著傷,想挪動都不能,當下更覺得委屈。
鳳景琛因為保護他受了重傷,自己的父親也因為保護自己而重傷,十六歲的少年對自己的能力充滿懷疑。
“孤學問不夠,只怕是難當此大任。”
他竟有些小孩子脾氣,半點不見與敵軍混殺時那不懼一切的剛烈性子。
“殿下!您隻管監國,政務等由老臣商議處理,您屆時隻管批駁,一點都不難的。”
可憐一眾幸存下來的老臣們還要哆哆嗦嗦地哄著太子掌權,這一幕委實可笑。
“殿下不要妄自菲薄。有眾臣工在,打理朝政並非難事。”
太子不看他們,撇過頭悶聲悶氣說了一句:“這事兒容後再議,現在當務之急是整頓軍務、肅清寰宇,還有父皇的傷情以及眾臣工們的安屬。”
他再看一眼朱雀門的方向,又繼續道:“外加整修皇宮和皇城的開支,這點還需戶部和工部商榷,擬個條出來。”
他沒說自己批奏,顯然還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眾人本來還憂心忡忡,但聽得他這樣有條不紊的安排一應事宜,全都松了一口氣。
太子還是明白的,只是還需要他們多勸勸,這不是難事,只要太子明白就夠了。
“好了,先著太醫將父皇安頓回宮,孤、孤也回東宮養傷,另外五公子也跟孤一起回去。”
太子轉眸尋找李神醫的身影,見他正負手站在人群之外,抱了抱拳恭敬開口道:“還要勞煩李神醫辛苦一陣子。”
李神醫頷首示意。
這些事就這麽安排下了,但最重要的監國卻還沒定下來。
祁珩與鳳璟妧對視一眼,又都憂愁地垂下眸子。
這事看來只能請皇后出馬勸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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