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這小子每次正到氛圍就要來破壞?
但聽到睡了一天的鳳景瑛肚子開始打鼓,鳳璟妧歎一口氣,率先去擦手。
“先吃飯吧。”
本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三個人火速吃完了飯。
“阿姐,我剛剛一下就睡了,還沒來得及問你二哥的情況。”
聽到鳳景瑛問起鳳景琮,鳳璟妧眉眼一垂。
“二哥還需要多修養,今年就能恢復如初。等他身體好了,再接他回來。”
鳳景瑛狠狠捶了一下大腿,咬牙切齒道:“東魏這是故意扣留二哥,好拿捏咱們。”
祁珩點頭,看著鳳景瑛認真道:“我發現景瑛吃過苦之後,穩重了許多,也更明白事理了。”
鳳景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有些局促。
他原本是個不拘於時的灑脫性子,經歷了戰爭的殘酷和人心的險惡,再怎樣純淨的人都會變的斑斕。
於是他就在一個個見不到明天的暗夜裡自我反省,自我鞭笞,然後再在痛苦裡沉默。
誰能不被改變,能保持本心的人,都是幸運的。
“我之前太過自負,也太過想當然,吃了虧,摔了跟鬥,自然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莽撞。”
鳳璟妧卻是心疼。
看著少年人又將碗裡盛滿米飯,像是逃避什麽似的往嘴裡扒飯,兩個兄姐都垂下了眸子。
到底都是他們無能,才讓少年承擔起重梁。
“回來的路上,我給陛下寫了封信,事關與東魏和談。”
鳳璟妧才淡淡說完,鳳景瑛猛地站起身來,想說話卻被嘴裡的飯粒嗆到,連連咳嗽,一張玉臉漲成了豬肝色。
“阿,阿姐……不能……咳咳,不能結盟啊!”
祁珩趕忙將手邊的茶杯斟滿水遞到鳳景瑛嘴邊,一手不斷順著他的背。
“剛說了你穩重了,就這樣毛躁!”
鳳璟妧蛾眉微蹙,嗔他一眼。
“這件事我與你阿珩哥都覺得可行,一切都等朝廷那邊商議的結果。”
她一頓,冷哼一聲道:“不論那些家夥覺得如何,總之結盟一事,勢在必行!”
“是不是東魏拿二哥做要挾,阿姐才不得不答應的?”
鳳景瑛很著急,眼裡滿是急切。
見他如此焦灼,祁珩面色柔和安撫:“阿瑛,你好像對東魏很不滿?”
他與鳳璟妧對視一眼,兩人的視線都聚集在鳳景瑛身上,帶著些試探。
察覺到自己失態,鳳景瑛猛然止住呼吸,有些不敢看鳳璟妧的眼。
“阿姐……”
“你盡管說是什麽事。”
囁嚅片刻,鳳景瑛忽然抱頭蹲下身子,聲線顫抖:“東魏,東魏在背後拱火,阿爹的死和他們也脫不開關系。可是我沒法報仇,可是我現在沒法報仇!”
少年人崩潰大哭,迫於形勢的無力令人心疼又可憐。
祁珩走到鳳璟妧身邊,將她輕輕攬進懷裡,劍眉微微擰起。
“我沒事。”
鳳璟妧小聲說了一句,衝祁珩點點頭。
祁珩抿唇,旋即放開她,走過去將蹲在地上的鳳景瑛扯起來。
“這件事我和妧妧都知道了,你放心,我們不會放過他們的。之所以結盟,是大魏現在的外部情勢所迫,大局考量,與東魏結盟對抗其余三國是最有利於大魏的選擇。”
鳳景瑛一雙眼沾著淚意,像是雨過天晴的如洗碧空,通透澄澈。
“阿瑛,東魏欠我們的,阿姐一定會討回來,只是那都是後話,他們對我們的價值還在,我們必須暫且擱置仇恨。”
鳳璟妧看著他顫抖的唇,想來他一定是傷心到了極致。
仇人就在臥榻之側,他卻必須為了大局苦苦隱忍,誰也沒說。
每個輾轉難眠的夜裡仇恨都會滋生蔓延,漸漸籠罩他整個心神。
崩潰,痛苦,無能為力。
“我們會吞並東魏,對嗎?”
少年人將眼中希冀盡數托付給自己的姐姐,就像在看神明。
“對,我們會吞並東魏。我,會讓他們知道當牆頭草的下場!”
或許是因為鳳璟妧的眼神太過堅定,裡面烈焰般的情緒太過耀目,鳳景瑛心頭陰霾被驅散。
不論有多少家仇國恨,也不管身處其間的人有多麽掙扎煎熬,大魏派來和談的使臣團按照預計日期到了北蠻王帳。
“這匹小馬倒是極好,送給祁玥吧。”
茫茫原野之上,成百上千匹馬都撒了丫子的跑。
鳳璟妧在馬廄裡一一看過來,最終挑了一匹精神最好,骨架最好的馬。
甲一和青竹緊緊跟在她身後,確保她的安全。
馬場的主人是個混血,此次戰亂並沒有波及到他的馬場,而鳳璟妧也在佔領北蠻城池後下令,不許北疆軍影響原地居民,他看向鳳璟妧的眼神就像是看待每一個欣賞他這裡馬兒的人一樣。
“將軍眼光真好!”
他對著鳳璟妧豎起大拇指,走上前伸手敲了敲那匹小馬駒的瘦骨,竟有錚錚之音響起,馬場主人不由笑著道:
“您聽聽,都說好馬敲瘦骨,猶自帶銅聲。這匹駒兒便是一等一的好馬!”
鳳璟妧不禁伸手去摸棕馬的毛發,手感柔順細膩,肌肉紋理走向也好,臉上的笑更大幾分。
“您說個價,錢貨兩訖。”
馬場主人再次對著她豎了個拇指,“將軍就是爽快!要您不多,八兩黃金。”
“八兩?還是黃金?”
鳳璟妧左右相顧,似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笑起來。
“我說老板,買賣不是這麽做的,就這匹馬來說,頂破天也就是五兩金子,您開口就是八兩,確實不厚道啊。”
鳳璟妧連連搖頭,也沒再講價,轉身就打算走。
馬場主人一看買賣不成,連忙伸手拉住鳳璟妧,被甲一一把將手劈下去。
也顧不得腕骨上的疼,他極其緊張地道:“將軍留步,五兩就五兩!錢貨兩訖,錢貨兩訖!”
鳳璟妧看一眼青竹, 眼裡帶了笑。
“這麽說,老板想通了?”
那主人忙不迭點頭,“老奴原是想著這馬血統高貴,便是十兩黃金也是值得的。”
聽出他語氣裡的遺憾和點點不滿,鳳璟妧嗤笑一聲,叫青竹拿了錢,甲一便將那寶駒牽了過來。
“管它祖上是什麽種的馬,只要它是好馬就行了。”
那主人又是點頭哈腰,將金子好好揣進懷裡。
“是是是,將軍這話說的不錯。”
恰在此時,身後跟著的士兵前來稟報,“將軍,使團到了,正在王帳。”
鳳璟妧挑眉,抬眼看一眼遼闊的天,又以手擋陽,遠眺冰川,仿佛看見了那裡圍成一個個團在取暖偷生的北蠻。
“那就回去見見,咱們這不可一世的使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