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看到黃涼涼的第一眼，就立刻衝上去，跪坐在地上，將她攬進懷裡。

　　八百狐吩咐李淑到周圍進行警戒，和裴難交談起來:“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裡面的消息傳不出去，這裡一直在拉學生進來，除了你和我以外學校裡只剩下普通外勤，他們具體能做到什麽程度不敢保證，雖然有規范的處理流程，但對於普通外勤終究有力所未逮的地方。

　　這些學生的情況也很成問題，倒是已經打斷轉化了，但是否會殃及生命，神秘沒被解明前，誰都不能保證結果。

　　所以不管從任何方面來看，都必須盡快搞定源頭的未知神秘。”

　　裴難看了一眼喬歌，知道現在不是追究嫌疑的時候，點頭說道:“你想好怎麽辦了嗎?”

　　“這裡只有我和李淑有經驗，所以我的意思是，我和李淑分別帶你和樂天，一邊去找源頭，一邊在這裡看護好學生。從戰鬥力方面來看，探索的時候更可能遭遇危險，所以你跟我走，讓李淑和樂天留下。“

　　“好。”

　　八百狐又將李淑和樂天叫過來，仔細交代清楚，便帶著裴難出發了。

　　至於前進的方向……

　　八百狐看向遠處的方尖碑，有些唉聲歎氣，心裡老大不情願，最終還是得往那邊去。

　　兩人奔跑起來，用最快的速度朝中央前進，果然暗中應該存在指揮類的角色，原本只是單獨輪流出現的惡魔，密密麻麻匯聚成潮流從遠處包圍過來。八百狐縱身貼近裴難，一手握住他的臂膀，速度再次提升，身後留下數不清的幻影殘像。

　　帶著一個人，她赫然在被圍堵住前衝了過去。

　　借著高速，沒用幾分鍾的時間，他們就抵達方尖碑之下。

　　從遠處看不同，近看碑塔更加高大，仰視幾乎看不到頂。碑身四面銘刻著看不懂的字符，好無規律地隨機亮起猩紅肮髒的光色。在方尖碑下方，大量燃燒著卻長時間不見變短的蠟燭，環繞擺放了一本書籍的石台，石台下遍是還殘留有血肉的骨骸。

　　似乎是座祭壇?

　　“現在呢?”

　　就在裴難問出口的同時，腳下的地面劇烈顫動起來，石板突然塌陷下去，形成了深不見底的空洞，向周圍輻射出道道裂痕。碎石不斷落入空洞中，洞口也在逐漸擴大，驟然間其中燃起火焰，間隔不定地向外噴射出火柱。

　　八百狐和裴難連連後退，緊盯住洞口的異動。

　　蜿蜒如山羊般的尖角從洞口升起，隨之出現的是比剛才見到的惡魔、整個體型還要龐大的猙獰首級，巨人的身軀比現在已經不小了的坑洞還要大，似乎等不及擴展到能讓自身從容爬出來的程度，驟然抓住邊緣的雙手，撐住了身體，肩膀從下而上頂碎地面，形成一道長長的溝壑。

　　它從地下爬出來，展露出全部身形，比方尖碑還要高出一線，外貌基本上和那些體型小的惡魔一般無二，只是背後多出了三對肉翅。

　　它意味不明地俯視兩人，嘴並未張開，震耳的聲響卻傳遍各處:

　　“凡人——覲見！”

　　不同於裴難透露出的棘手，八百狐愣了一下，整個人反倒放空起來，她站定身體輕歎口氣，就再也沒動作了。

　　裴難有些著急:“這家夥……該怎麽對付，你集中點精神……”

　　八百狐翻了個白眼，抬手照他後腦杓拍下去，愣是把人打出個踉蹌:

　　“看看清楚，那是個什麽玩意兒。”

　　裴難挨了一巴掌，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突然感覺腦子裡有什麽阻礙被祛除了似的，再次抬起眼看。剛才雖然不覺得，但現在感受完全不同，就像夢醒一般。夢中人當然不知道自己在做夢，只有等起床以後才能分辨夢境和現實。　　地面沒有裂開，依舊平整完好，方尖碑和祭壇倒是還杵在那裡沒有變化，只是剛剛那個身形龐大的惡魔……

　　他看著祭壇前，張牙舞爪裝作有氣勢的矮小身形，同樣的動作，放在剛才的形象上就是可怕，放在它身上就只有滑稽。

　　攏共頭頂不過到膝蓋，細脖子細胳膊細腿，頭頂像是剛冒頭的兩個短角尖，背後的翅膀小得好像畸形，耗子似的尾巴末端有箭頭形狀的硬質物。

　　從地獄領主，一路低到小劣魔。

　　這種反差讓人不禁瞠目結舌。

　　八百狐走上前，一腳將小劣魔踢飛到方尖碑上，對方緊貼著石壁滑落下來，好不容易爬起身，站在原地七葷八素地打轉。

　　她拽住那對畸形小翅膀，把它拎起到眼前:“你……是個什麽玩意兒?”

　　小劣魔晃晃腦袋，清醒了過來:“粗鄙、低等的凡人！我是偉大的……”

　　八百狐甩手給了它一巴掌。

　　“我、我就是深淵裡普通的小劣魔，大人饒命……”

　　“這裡是怎麽回事?那些學生……都是你乾的?”

　　“這個……”

　　八百狐衝裴難招手:“來，切了它。”

　　“我說，大人，我說！”小劣魔慌忙求饒:“領主大人的手記！是領主大人的手記！”

　　“說清楚！”

　　“我在深淵裡差點被出來遛彎的惡魔領主大人一腳踩死，一眨眼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啊！這個世界真是美妙，溫度適宜，祭品多多……不是，說正事，大人您別打了！然後不知道怎麽回事，領主大人的手記也莫名出現在我身邊。

　　手記能將其他種類轉化為惡魔，根據轉化數量，反饋給主人力量，我想著借此提升生命層級，就、就……”

　　“鄭凡、齊定山這兩個名字，你熟悉嗎?”

　　“熟悉啊，這麽多人類裡，他們兩個是最蠢的，說什麽都相信，不僅自願拋棄自我意識……當然，這個代價我沒告訴他們——他們還願意主動給我獻上祭品，真的是好人呢！”

　　“喬歌呢?”

　　“那是誰?”

　　八百狐問完話，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臉上，身後的裴難也是差不多的動作。

　　那麽多條人命沒了，到最後始作俑者居然是這麽個東西。

　　不過……

　　裴難問道:“深淵……這個地方……”

　　八百狐搶先說道:“別問、別打聽。”

　　她話是這麽說，但心裡卻是另個想法。深淵這個地方……還是第一次聽聞，就這麽個小玩意不可能導致眾多神秘出現異常反應，如此的話，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因為世界和深淵這個地方突然出現的聯系。

　　即解釋了神秘的異常，也解釋了小劣魔的來歷。

　　報告不好寫啊……

　　她有些惆悵，反手將小劣魔朝裴難丟過去，囑咐他看好。

　　裴難一腳將它踩在腳下，不敢分心，這貨現在看上去老實，誰知道還能作出什麽妖來。

　　八百狐則上前研究那本所謂的“惡魔領主的手記”，同樣都是神秘，這本書可比小劣魔難搞得多。如果沒猜錯的話，形成鏡像空間的力量，也是出自手記，恐怕只有解決了它，鏡像空間才能解除。

　　此時手記呈展開狀態，紙頁上書寫著和方尖碑上相同的文字。她伸出手懸浮在上空，閉眼集中精神感應，掌心冒出縷縷煙氣，緩緩降在書頁上。半晌後，手記沒出出現抵抗的力量，在感應中，也和普通死物似的沒有動靜。

　　她猛地睜開眼，死死盯住手記，掌心逐漸下落，期間甚至緊張到額頭冒汗，直到皮膚觸及到書頁，此時她屏住呼吸，心幾乎要提到嗓子眼了，謹慎地、用最慢的動作，將書合攏。

　　直到順利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她感覺幾乎要癱瘓一般，用盡了所有力氣。

　　方尖碑瞬間在空氣中蕩出一道波紋，向整片空間擴散開來，隨著波紋所到之處，灰蒙蒙的天地被掃蕩一清，轉眼間已經變換回到現實之中，直到鏡像空間整個徹底瓦解，高大的石碑也變作半透明，憑空消失了。

　　躁動的音樂，狂歡的人群，種種噪音重新灌進耳朵裡，裴難和八百狐當下立即頭疼起來，渾身卻感覺輕松無比。

　　只有李淑和樂天守護的那些昏迷學生出現在人群中時， 才引起了些許慌亂，但也很快被感到的收容部外勤安撫。

　　八百狐說道:“來，把那貨交給我，你先會宿舍好好休息一下，等醒了以後到辦公室來。”

　　裴難點頭應好。

　　他回到宿舍，洗漱乾淨，外面依舊還有狂歡的吵鬧聲，估摸著這些人要折騰整宿才肯罷休了。他想著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心裡那塊石頭落地，再也沒有可牽掛的，疲憊頓時全部湧了出來。

　　伴著這個瘋狂的夜晚，他進入了夢鄉。

　　……

　　八百狐將小劣魔和領主手記轉交給其他外勤後，吩咐暫時按照最高安全等級關押，並聯系了總部，要求情報科和研究科的支援，準備就地進行解明。

　　另外還有學生們就醫等事項，將所有事情安排妥當，她並沒有去休息，而是把嚴正找了過來。

　　嚴正剛剛露面，就開口說道:“事情經過總部已經告訴我了，你這邊需要我做什麽?”

　　八百狐用力按壓太陽穴，滿臉疲憊:“深淵……情報科已經在查閱檔案，追查以前和類似地域、詞匯有關聯的資料，找你來……暫時其實沒有事情，只不過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目前特級特派外勤，只有你個退居二線的有空閑，純粹就是想以防萬一。”

　　“你的意思是……有一個小劣魔過來，未必不會有更可怕的東西一起降臨?”

　　“不止，雖然按照那個小東西的說法，喬歌、或者說存在隱藏得更深的人的可能性，已經被徹底排除掉了，但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