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難把清洗後晾乾的護具塞進包裡、訓練用劍裝進劍袋，收拾妥當便準備出發去上課。

　　說來也奇怪，已經大四了，同屆同學都忙著找工作，只有他被班導單獨約談，硬性要求不允許外出面試，甚至還需要繼續上課。

　　現在宿舍空蕩蕩的，只剩下他自己一個人。

　　再繼續深究，這所學校本身、以及他在入學時被調劑到的專業，一切的一切都很奇怪，免學費、雜費，就連食堂和學校超市都免費，當然這是件好事，讓身為孤兒的他能沒有負擔的讀完大學。

　　可他到現在也弄不懂，自己這個“特種作戰”專業能對社會產生什麽作用。

　　參軍嗎?可他四年間主要的課程，是冷兵器作戰，而且專修刀劍類，現代化部隊會需要這個?

　　走出宿舍樓大門，裴難看到不遠處的花壇旁，站著一隻正在噴雲吐霧的野生學長。

　　這所學校也不是完全沒有不正常的地方，比如各個專業很流行考取心理側寫師證書，從本校出來的側寫師也是各地區公安機關的搶手人才。

　　比如眼前這位，就住在裴難對門的宿舍，現在處於研究生時期，在社會上都是個小有名氣的人物，心理側寫水平屬實優秀，經常被公安機關邀請協助辦案，據說他有一手側寫嫌疑人外貌的絕活，基本能夠做到畫像和真人大差不差。

　　人送外號藝術家。

　　裴難抬手打了個招呼:“喬歌學長，在乾嗎?”

　　“透透氣。”喬歌微笑，很有股文雅的氣質:“去上課?”

　　“對的。”

　　“知道你們這些專業特殊的都在著急，不用多想，不是都跟班導私下談過了嗎?我們學校有些特殊，你放心等著就是。”

　　喬歌當然知道這些特殊專業的學弟們，在臨近畢業時的心情，本著好心勸說兩句，可也沒透漏什麽實質的東西。

　　裴難點頭，告辭離開了。

　　……

　　教學樓中。

　　裴難脫掉鞋襪，進入訓練館，老師早已經在場中等待。

　　學生這一方只有裴難自己。

　　或者說，現在就只剩下他了。

　　老師盤坐閉目養神，他耳朵微抖，在裴難剛邁進來的時候，就睜眼看過去，眼中滿是自豪和欣賞的光芒。

　　“說真的，如果不是上頭的要求，我是真想收你做親傳。”

　　“上頭?”

　　“嗯，現在還不能說，不過不用著急，就快了。”

　　“行吧。”裴難將包裹、劍袋放在場地邊緣，先去除護具準備穿戴:“嚴老師，今天的課是什麽內容?”

　　嚴正，是這位老師的真實姓名:

　　“不用穿護具了，訓練劍也不用取出來，今天除了要學習很重要的一項內容外，還有個本專業的傳統需要走下流程。”

　　“?”

　　“到這邊來。”

　　裴難到嚴正對面盤腿坐下，兩人之間的空地上，擺放了三個長條木匣。

　　嚴正笑著說道:“你應該還沒意識到，這個專業可是難得的包分配的，當然，最終是否接受還是要看個人意願。

　　每一屆到這個時候，無論最終能挑中多少人，每個人都會收到一份贈禮，你聽好，接受贈禮就代表接受包分配的工作，不能後悔。”

　　裴難下意識反駁:“2022了都……”

　　嚴正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哪還有不讓後悔的，又沒簽合同，簽了合同、合同內容也不一定符合法律規定，到最後還是無效，

對不對?　　你們不是都覺得咱學校挺奇怪的嗎?因為這所大學存在的目的，是為了給國家特殊部門培養篩選特殊人才，你這個專業包分配的工作，以後吃的是公家飯，而且還會接觸到保密內容，所以……不能後悔。”

　　聽到這些話，裴難不止是猶豫，甚至產生了抗拒心理。

　　這種反應，嚴正已經接觸過很多次了:

　　“我知道你是本性自由的人，但也知道到你一直有……他們心理學的說法是什麽來著，心理障礙?也就是你恐懼的事情，以及你長此以往渴望的東西。想想這些，再決定接受與否。”

　　裴難沉默半晌，終於點頭:“我接受。”

　　“那好。”

　　嚴正鄭重地打開三個木匣，三柄樣式不一的刀劍展現在兩人眼前:

　　“用心感受，選一柄。”

　　有什麽區別嗎?裴難挨個看過去，他向來抗拒神神叨叨的說辭，面對兩柄刀一柄劍，乾脆選了覺得外觀最符合心意的。

　　一柄銀鞘的刀，鞘上有簡單而精致的裝飾，刀柄亦是銀色的金屬，刻有增加摩擦力但不會礙手的紋路，菱形刀鐔浮雕唐草。拔刀出鞘，才發現三分之一的刀身是無刃的，從刀鐔起、向上蜿蜒的花紋覆蓋了這三分之一的部分。

　　嚴正沒多說什麽，只是簡單提醒:“以後它就是你的了，你們將會是共同體，務必以誠相待。”

　　武俠劇嗎?

　　說實話，裴難感覺有點尷尬和無奈。

　　嚴正緊接著站起身，同時將身後的長刀握在手裡，把裴難叫道訓練館場地中央，兩人面對面站立。

　　“從現在開始，你會逐漸接觸到這個世界的隱秘，並被委以重任。”嚴正拔刀出鞘，將刀鞘扔出場外:“現在，是你的第一課。“

　　裴難也一樣施為，雙手握刀擺開架勢。

　　“嗡——”

　　他驚訝地看向嚴正手中的刀，居然自動震顫、發出金鐵嗡鳴的聲響！

　　嚴正刻意放慢動作，並出聲提醒:“聲之形，鐮鼬。”

　　裴難從沒見到過有人能這樣揮刀，四面八方全是刀身虛影，唯一能知道的是真身就在其中，可用肉眼根本無法分辨。

　　好在嚴正並沒有一刀斬過來。

　　裴難才剛這樣想著，皮膚突然出現割裂的疼痛，隨後是如暴雨般的細小無形刀刃，猛烈地衝擊、籠罩住全身。

　　無力感油然而生。

　　此時，他心裡突然產生隱約的莫名悸動，幾乎一閃而逝，很艱難才找到這種感覺的源頭，似乎是來源於手中的刀?

　　常年習練所生成的肌肉本能動作被觸發，他亦揮刀出手，來抵抗那無數的、細小的攻擊。

　　就像粉碎三觀的這一幕出現時，隨後一切又驟然消失了，沒有攻擊，身上也沒有受傷，他好像也沒有揮刀。

　　嚴正還是那副面帶微笑的樣子:“感覺到了嗎?”

　　“感覺到了……吧?”

　　“不著急，慢慢來，人與刀之間的共鳴，就像交朋友、談戀愛、養孩子，是漫長的水磨工夫。”嚴正撿回刀鞘、收刀入內:“今天的課就到這裡，回去之後好好回想剛才的感覺，別的都不用做。”

　　“好，那我先走了，嚴老師再見。”

　　裴難一頭霧水地去收拾東西，再滿心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

　　回宿舍的路上，裴難又撞見了喬歌。

　　這次不止是學長一個人，對方和另一個沒見過的陌生男生、應該是低年級的學弟，兩人面對面抽著煙，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喬歌無意間轉過頭，恰好看到裴難，便熱情地招呼道:“這麽快就回來了?”

　　裴難朝他們兩個走近一些:“嗯。”

　　沒見過的學弟很熱情地搭話:“您是特殊專業的學長吧?我們低年級都傳說你們有什麽秘密，到大四的時候才會被揭曉，怎麽樣，您現在知道了嗎?”

　　“沒有，都是正常的就業指導，我打算考研來著。“

　　“哦，這樣啊。”學弟有些失望，隨後很快振奮起來:“我叫李啟子，朋友都叫我七子，很高興認識你。”

　　“嗯，我叫裴難。”

　　裴難應付地和李啟子握握手，很快就松開了。

　　喬歌新掏出一支煙， 朝裴難遞過來:“說起來，正想著找你提醒一嘴，這段時間記得小心點。”

　　裴難將煙推回去，表示拒絕:“怎麽說?”

　　李啟子性格活潑，搶先解釋道:“裴難學長，你不知道最近幾天發生的失蹤事件嗎?”

　　裴難皺眉，搖了搖頭。

　　喬歌將被推回來的煙自己點燃，吐出一口煙霧:“最近有不少學生神秘失蹤，據說最詭異的一個，是兩個好朋友一起去廁所，一個上大號、一個上小號，上小號的解決完了，等半天沒見人出來，就去敲朋友進的大號隔間，結果發現門壓根就沒鎖，碰了下就打開了。

　　裡面空蕩蕩的壓根沒有人影。”

　　“是啊是啊。”李啟子應和道:“還有很多人，有說出去約會再也沒回來的，有去幫全宿舍打飯就沒消息了的，學校那邊把事情暫時壓下去了，說為了不影響警方破案，讓知情人都別聲張。”

　　“?”可你們現在相當聲張了。

　　裴難說道:“謝謝學長提醒，我會注意的。我這邊還有事情，得先回宿舍了，以後有機會再聊。”

　　“那好，再見。”

　　“裴難學長再見！”

　　裴難很正常地告別離開，直到走出一段距離，回頭也看不到那兩個人了，表情才變得怪異起來。

　　神秘失蹤?詭異案件?

　　嚴正可是剛告訴他，這所學校是國家某神秘部分的特殊人才選拔基地，如果是正常的拐帶或詐騙案件，豈不就相當於到小偷到派出所開展業務?

　　這其中……總感覺透著一股子微妙的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