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幾人神色激動,朱友健微笑,“四位愛卿每人推薦一人,朕斟酌後親自定奪。”
“嗯?我們推薦?推薦誰?熟悉的人要麽在南京,早晚下獄,要麽已經在大獄了,那些新官履歷淺薄,怎能擔此大任?”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急眼神交流。
施邦曜開口:“臣推薦范景文。”
凌義渠出列:“臣推薦倪元璐。”
范景文上前一步:“臣推薦凌義渠。”
倪元璐緩緩說道:“臣推薦施邦曜。”
“行了,朕知道你們的意思了!”朱友健沒好氣的說,什麽是道傲冒然,這就是。
沒錯,這些人忠心耿耿,卻也拉幫結派。
“你們看看這奏疏,發表一下各自意見。”朱友健終止了他們的戲碼,讓田守信給他們一份奏疏。
四人很是好奇,倪元璐接過,匆匆打開,其他三人伸著頭去看。
“改革稅制?此乃國之大事啊!是哪位重臣上的奏疏,竟然沒與同僚商議!”四人吃驚,細細的讀。
上奏疏的是孔夢昌,一個誰也沒聽過的名字,八成是這次新晉官員。
“哼,才上任一月,竟然敢於議論大明稅制,真是初出牛犢!”范景文腹誹。
只見奏疏上寫著:臣聞去年朝廷歲入白銀四百二十九萬兩,糧食一千六百萬石,僅僅遼東軍餉,就支取了近二百四十萬兩,剿匪又用去一百八十萬兩……
臣翻看舊檔,崇禎元年,朝廷歲入白銀五百二十萬兩,糧食兩千六百萬石,當時遼餉還是如今的7成,練餉、剿餉還沒開征。
十多年見竟有如此差距,何也?雖說天災人禍不斷,但是全國不能處處遭災、日日鬧匪……
全因稅制漏洞!臣以為……
倪元璐看到這,心中微微驚歎,這應是個財稅之才,上此奏疏,沒有歌功頌德的虛話,沒有風聞奏事的模糊言語,全靠數據支撐,很有說服力,於是耐心讀了下去。
縱觀本朝,洪武年間,鹽稅佔歲入六成左右,神宗皇帝時,每年的鹽稅也有二百多萬兩,然則去歲,居然只有區區一百萬兩。
我朝鹽稅分為兩個部分,其一是鹽鈔,也就是人頭稅,按人派稅,由地方官征收,這部分沒有什麽減少。
其二是納銀,也就是商戶交稅,納了稅後,才能得到鹽引,倒賣食鹽。這部分缺額甚大。
臣以為這是偷稅漏稅者甚多,欠稅者更是大有人在,加上私鹽甚多……
四人匆匆看完,已經明白崇禎的意思了。如今朝廷停了三餉,停了田賦,為了均衡收支,必須整頓鹽稅了,今後肯定還有茶稅、鐵稅等,勢必都要一一整治。
大明官員是知道鹽政弊端的,在場的四人更是心知肚明,之所以沒有說出,是因為有著各方面的考慮。
范景文說道:“此人是大才,所言之事也在理,只是鹽稅複雜,一下子整治,怕是會出亂子啊。”
“嗯,守信。”
田守信聞言,展開一份奏疏,用白話念出:
“我大明子民按七千萬人口計算,每人每年消耗五斤鹽,一年共三億五千萬斤,一個鹽引430斤,納銀四錢,加上鹽鈔歲入,一年能有七百五十萬了鹽稅收入。”
聽到如此數額的歲入,四人驚得張口結舌。
朱友健對這個效果還算滿意,“鹽稅如此,茶稅更是如此,朕覺得,如今非得下猛藥整頓!”
“恐生民變!”范景文再次重申自己觀點。
“土地革命激烈不激烈,生民變了嗎?鹽政如此糜爛,難道是百姓為之?還不是那些貪官汙吏和見利忘義的鹽商從中作梗!”
朱友健大聲說道。
“他們若敢反抗,朕樂得抄了他們家產!”
聽到崇禎越說越興奮,倪元璐等人瞬間懂了他的意思,原來聖上不只是要整頓鹽政,連鹽商的私產也盯上了。
要是被江南那些巨賈知道,還不拚了命的反抗?
“皇上,鹽商都是專營,這是大明給他們的特權,三百年來一直如此,祖製不可動啊!”
“祖製讓他們貪墨和魚肉百姓?祖製讓他們欠稅逃稅?祖製讓他們眼看京師城破不出銀資軍?”朱友健咆哮。
見崇禎又拿出京師城破說事,外加鹽商鹽官確實枉法,倪元璐沒法接話,隻得退回。
你們回去想出一條切實可行的鹽茶稅賦新法,擇日在朝堂討論。
“遵旨!”四人齊聲道。
“好了,朕連著五天趕路,很是困倦,你們退下吧,切記要做好稅制改革方案。”
“遵旨,臣等告退!”四人行了禮,起身後退兩步,轉身向殿外走去。
“施邦曜留一下。”朱友健突然開口。
四人身子一頓,瞬間恢復,緩步離去。施邦曜轉身回到殿中。
崇禎與他聊了聊安撫山東的具體詳情,他倒是事無巨細的一一匯報,但是大都平平無奇,竟說些官紳配合,百姓愛戴之詞,索然無味。
朱友健勉勵幾句,也就讓他離去了。
當日下午,京師便傳出重磅消息,崇禎帝重組內閣。
首輔李邦華,次輔施邦曜,三輔孔夢昌,四輔高第,五輔名額還空著,暫無人選。
倪元璐、范景文和凌義渠聽了大吃一驚,竟然沒有他們的名字,施邦曜的名字卻赫然在列。
李邦華入閣是板上釘釘的事,高第雖然是武將,但是這個時期,如此行事也能說得過去,但是孔夢昌是什麽貨色,只因為那個奏疏?
尤其想到崇禎帝最後將施邦曜留了下來,到底君臣二人說了些什麽,竟然拋卻他們三人,把施邦曜抬到次輔的高度。
令人費解。
施邦曜當晚就跑去范景文三人家中,嚴明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成了次輔,三人都是恭恭敬敬的祝賀,客客氣氣的送客,並無他言。
第二日,宮裡傳出消息,五輔名額在倪元璐、范景文、凌義渠三人中選擇。
“怎的,本來我四人與李邦華入閣天經地義,為何要摘除兩人,卻單單留下施邦曜?”
“陛下更看中誰呢?”三人都是疑慮。
皇宮中,朱友健看了見龍軍的密奏,大約了解了朝臣的議論,更是知道了施邦曜的小動作,和倪元璐三人的反應。
對此,朱友健很是滿意,“想在我眼皮子地下拉幫結派?哼,朕就看你們怎麽爭搶,怎麽互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