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元璐聽到又要分地,暗自心疼晉地官紳,他們不知苦心經營多少年,才置辦了田產家宅,崇禎一句話,就分給了百姓。
朱友健不知倪元璐心思,繼續說道:“建虜肆虐山西月余,百姓定然驚慌無比,朝廷官兵突然出現,他們定然分不清敵我。”
高第連忙道:“皇上勿憂心,臣之前就安排好了,明日一早,士卒就會挑著建虜頭顱出去尋找百姓,定然能安定人心。”
“高卿做事,總是讓朕放心。”朱友健讚道。
“全是皇上平日教導的好,臣只是學了皮毛而已。”高第恭謹的說道。
倪元璐斜眼瞅看去,心道:“這高第一個大老粗,自從執掌錦衣衛,做事越來越高調,連嘴皮子變得油滑起來。
抽空老夫得單獨和皇上說說這事。”
朱友健聽了微笑點頭,接受了高第的馬屁,道:“高第做事很是認真,也很忠心,卻有一點,做的不對,需要盡快改正。”
高第聽了連忙做出驚慌狀,“請皇上明示,臣定然知錯就改。”
“甲申之變前,朝廷餉銀發不出去,士卒多有不聽將令,你在山海關養了近萬私兵,作為出戰主力。
當時遼東總兵盡皆如此,朕尚能不怪罪於你。
後來,朕組建飛龍軍和羽林軍,抽調了你所有私兵,你也毫無怨言,積極配合,朕甚是欣慰。
可如今,朝廷的餉銀發的及時且足量,你依然偷偷養了1348名私兵,並不時安插在錦衣衛和軍中,這就不對了。”
高第聽了,大驚失色,連忙跪下,“聖上明鑒,那些並不是臣的私兵,是臣精挑細選的精兵,安排在軍中,也是……也是為了提高戰力。”
高第渾身冒汗,連他自己都只知道自己有一千三百多私兵,具體數目不甚清楚。
崇禎帝竟然知道是1348人,是誰潛入我身邊,探到機密?東廠?王承恩?
哼,定然是他!
朱友健道:“是不是私兵你自己清楚,不過,朕既然當面給你說了,就沒準備深究。你速去遣散即可。但是,今後,朕不準還有此類事情發生。”
高第連忙跪下,“臣知罪!臣定然痛改前非。”
“很好!高卿作為內閣成員,要將心思,盡量放在朝中,與中下層軍官,少些交流,才有助你好好辦差,懂麽?”朱友健緩聲道。
高第再次冒汗,他確信,身邊肯定有了密探,自己與那些將官的聯系,肯定都被報告到崇禎那裡了。
就是今天商量貪汙十二萬兩白銀的事情,估計都已經被崇禎知曉了。
想到這,高第手都顫抖起來。他強自鎮靜,朗聲道:“謝皇上教誨,臣定盡心竭力。”
倪元璐看到高第神色,就知道崇禎所說十有八九都是真的,最後的所謂教誨,更像是警告,不禁也跟著緊張起來,心道:
“皇上的密探堪比洪武朝了。我以後得小心了。”
朱友健仔細看二人神色,明白自己的目的達到了,準備換個話題:“倪卿。”
“臣在。”
“你可知我大明養了多少皇……”
“萬歲……”田守信突然進來,打斷了君臣對話。
朱友健看他如此,知道定然有要事,否則打死田守信也不敢如此沒規矩。
“有何要緊事麽!”朱友健厲聲道。
見崇禎面帶慍色,田守信連忙道:“城外有二十幾個人,自稱是奉國中尉,言稱山西皇親大多被屠,
百不存一,如今無家可歸。希望皇上護佑。” 奉國中尉是明朝皇室宗親的最低爵位,是最遠的皇親。由於祖製規定不能自行謀生,只能拿朝廷俸祿,所以大多窮困潦倒。
倒是也因為貧困,在這次國難中,有些幸運兒才能存活至今。
“哦?朕剛要說這事,他們倒是來了。
你去讓他們明早帶家眷入城,同其他百姓一般,按人口分給房屋和田地,今後自力更生吧。”
倪元璐聽了,連忙跪下,“皇上,不……”
朱友健見了,大為不悅,“起來,朕知道你要說,這有違祖製是不是?”
倪元璐點頭,但是沒有起身。
“要是太祖知道三百年後,朝廷要養一百萬子孫,他定然會修改祖製的!”朱友健朗聲道。
“皇上聖明!”高第連忙高呼。
明太祖朱元璋從小被餓怕了,生怕自己子孫吃不上飯,定下朝廷出錢養皇親的規矩。
另外還不準他們工作,安心享福就行,結果事與願違。
隨著皇親越來越多,出現舉國一歲之入,不能償宗室歲祿的局面,遠支宗親將軍、中尉拿不到俸祿,時有餓死的情況發生。
甚至有皇親故意犯罪,入獄吃牢飯續命。
明末,皇親俸祿成為朝廷財政的巨大負擔,這也是明朝滅亡的原因之一。
“朝廷歲入就那麽多,皇親卻只會越來越多,早已經無法支撐。難道朕就抱著祖製眼看國滅?抱著祖製看皇親餓死?”朱友健聲音急促,聽上去很是憤恨。
倪元璐當然知道這個負擔,但是在祖製這頂大帽子下,他習慣性的就要反對。
聽了崇禎呵斥,他也轉過彎來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京師都被攻破了,要不是皇上奮起,大明都亡了,還管什麽祖製呢。
朱友健看倪元璐識趣的閉嘴,很是滿意,朗聲道:“自今日起,不僅僅是山西,在全國范圍內,都允許郡王以下皇親,自行謀生,朝廷不再發給俸祿。
倪卿,這件事交給你去辦吧。”
倪元璐聽了,心裡苦笑,自今天開始,他定然會被百萬皇親謾罵。
但是想到剩下的那一個內閣名額,他又狠下心,磕頭領旨。
散了軍議,高第連忙安排錦衣衛和偵騎南下。
令他們盡快探明建虜軍情匯報。
他見崇禎對自己的私密事情都了如指掌,擔心山西境內虜兵,真的如崇禎說的那樣空虛。
萬一因為自己的建議,導致大軍錯失戰機,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安排完任務,高第回房躺下,思來想去睡不著:“我身邊之人都是多年的親信,誰會是密探呢?如果讓我知道是哪個混蛋投靠東廠,定然將他挫骨揚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