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鋼材的扭曲聲,雖然輕微,但是在柳眉聽來,卻是如此的清晰,讓她的心也隨著聲音,慢慢變得冷靜起來。
這一刻。
柳眉作為楊婷手下的第一密探,表現出了自己該有的樣子。
客廳裡。
一道腳步聲響起,朝著臥室的方向走來。
隨著腳步聲的逼近,柳眉的神色也愈加沉著冷靜。
來人停在了門口。
隔著一扇門,二人陷入了安靜。
殺意。
在無聲的翻滾。
那沉重的壓迫感,如同一把大手一樣,狠狠捏住了柳眉的心臟,讓她開始下意識的加重了呼吸。
“呼!”
一口長氣被柳眉呼出,而這成了一個動手的信號。
“轟!”
房門頓時炸開。
一道黑影,在門口一閃而逝。
“砰砰砰砰!”
黃色的槍口火焰,伴隨著劇烈的槍聲,在柳眉的房中瘋狂響起。
不管柳眉的心理素質有多強,這一刻,在壓力的逼迫下,她幾乎瘋狂的在扣動扳機。
薑尚貼著門口的牆壁。
看著射的對面牆壁,磚石四濺的子彈,並沒有急著出手。
作為追捕司的人,柳眉身上有槍械的可能,早就已經做過猜測,此時不過是被印證了而已。
安神一類的香氣,混合著磚石四濺升起的灰塵,開始在房間中蔓延。
柳眉更換彈夾的速度,異於常人,從退出彈夾,再到從新開槍,中間只有短短的一秒鍾。
而這。
讓薑尚找不到動手的機會。
不然如此狹小的門口,只要柳眉遏製住幾個點,他突進進去,必然要身中數槍才行。
劃不來。
為了一個柳眉,讓自己受到傷勢,這是薑尚不想做,也不願看到的。
槍聲依舊。
柳眉就如同甕中之鱉,在做著毫無意義的掙扎。
“哇啊哇啊……”
小孩的哭泣聲響起,還有稚嫩的哄孩子聲音。
“柳眉,孩子醒了,束手就擒吧,我給你留個全屍,不然今天,這屋子裡的所有人,沒有一個能活下來。”
隨著薑尚的聲音,屋子裡的槍聲一頓,停了下來。
“嘩啦!”
破窗聲響起。
薑尚幾乎是在聲音傳來的一瞬間,就直接閃身進了房間。
然而。
只看到柳眉跳窗而逃的背影。
“嘭!”
腳下的地磚炸開。
薑尚如同一頭人熊一樣,從窗戶中撞了出去。
一落地。
絲毫不停留,朝著向遠處黑暗跑去的身影追去。
調虎離山。
柳眉的打算,薑尚一清二楚,但是既然脫離了狹小的空間,柳眉已經注定了死亡的命運。
二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薑尚看著已經不足十幾米的距離,在奔行間,右手朝著邊上牆壁一抓,順手帶出一塊磚石。
“停下!!!”
磚石呼嘯而出,讓前面不顧一切奔跑的柳眉,只能身子一側,以此來躲避襲來的磚石。
不讓即死。
讓則必死。
一樣的結果,不過是後者死的慢了點而已。
“轟!”
拳風灌耳,一隻沙包大的拳頭,應聲而至,讓眼神冰冷的柳眉,猛的抬起頭來,直視著到來的拳頭。
拳風四溢。
濃烈的男人氣息,
混合著殺意,如同狂風暴雨一般,從柳眉的全身吹過,在頭髮和衣服的飄動中。 一滴冷汗。
從柳眉的眉頭上滑落,匯聚在高挺的鼻子上,最後緩緩滴落。
“這一天……我早就已經料到,只是沒想到……你的實力會如此誇張,虎哥知道嗎?”
“安心去死吧,我會保住王虎,讓他順利坐上寅虎的位置。”
“呵呵……”
聽著薑尚的話,柳眉淒慘一笑,有些自艾自憐的開口。
“我的死,如果能夠換來虎哥的安全,我心甘情願,只是我死了,孩子們該怎麽辦?”
“轟!”
紅白之物,隨著拳風飛出,將牆壁塗成了一副抽象的畫。
無頭屍體。
緩緩朝著地面倒去,那緊握著槍械的手,緩緩放開。
“你放心,我不殺小孩。”
話語遠遠響起,薑尚的身影朝著黑暗走去。
江湖,沒有對錯之分,有的只是立場而已。
柳眉的死,只是這場大局中微不足道的一點。
今夜。
死的人,只會更多更多。
……
落葉街。
取自落葉歸根之意。
這處街道,並不像灰燼的其他地方,沒有太多的破敗和陰暗,街道上也很少見到垃圾。
這是灰燼唯一的安全區,是江湖人心中的最後一塊淨土。
這處街道上。
居住的都是老弱病殘,無依無靠之人。
其中,有曾經的武者,也有兒女死亡,無家可歸之人,亦或是父母早死,隻留下一人的孤兒。
很多人。
對於這個街道的存在,都保持著一個默契,不會把事端引到這裡,也不會踏足這裡。
就算是那群鬣狗,都對這個地方敬而遠之。
而落葉街伴隨著灰燼,已經存在許久的時間。
今日。
卻迎來了刀兵之禍。
大街上。
身穿黑紅色官服的捕快,腰間挎著刀與槍,在街上來回掃蕩。
形形色色的人,被無情的從房間中清理出來,集合到了街上。
一眼看去。
滿街的孤寡老人,還有缺腿斷臂之人,而人群正中央,則是十幾個婦女帶著幾十個小孩。
邵兵站在房頂上,看著底下的人,如同機器一樣,在沉默中,瘋狂驅趕著房中的人。
街道上。
氣氛一片壓抑。
那行走不便之人,被人從窗戶、門口丟出,只能在痛苦的呻吟中,朝著路中間的人群爬去。
到了此時。
邵兵才知道,這原來不是一個肥差,而是一個他做了,就要背負一輩子的惡事。
生老病死,是天地輪回至理,沒有人可以逃得掉。
而人會老。
對於老去,是這個世上的所有人,都要去面對的一件事。
不管你是封疆大吏,亦或是武林至尊,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子,都逃不過老去的那一刻。
這就有了類似落葉街的地方。
這是對於死亡的恐懼,也是對於生命的尊重,更是自我的映射,而這種地方,其實在贏夏有很多很多。
這個世界。
有這樣一句話。
持刀者,揮刀於抗拒者,止刀於落葉歸根處。
劊子手。
都要去思考一二這個問題,更何況此時接了這個任務的邵兵。
可惜。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邵兵作為朝堂之人,軍令如山,上面的人,既然下達了這個命令,他就算是背負一生罵名,也要去做這件事,這無關於道德和操守。
路中央。
粗略看去,約有幾百人之多,此時擠在一起,黑壓壓一片。
邵兵站在房頂,吹著夜風,看著烽煙四起的灰燼。
緩緩閉上了眼。
等再度睜開眼時,眼中那最後一絲憐憫,已經消失不見。
“處決!”
聲音不大,但是在這條寂靜的街道上,卻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中,讓人群有了一點騷動。
“天地往來具何在,江湖兒女自別離,誰人留的一生名,今日就許我柳生。”
豪情壯語從人群中響起,一道雙臂盡失的男人,從人群中緩緩走出,看向房頂上的邵兵。
“這位大人,我深知軍令如山,你作為朝廷命官無法抗拒,今日,在座的各位都不會去責怪你,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孩子是無辜……”
“執行!”
面對這人的央求,邵兵無動於衷,冷聲開口。
“砰砰砰砰!”
槍聲不絕於耳,火焰味和血腥味,侵佔了街道的每一處地方。
耳邊的慘叫聲。
如同鋒利的刀刃,在來回切割著邵兵的內心。
可惜。
這人明知道軍令如山,還期望邵兵能夠放過小孩。
這是置他們於何地,讓他手下的一百八十位捕快的親人於何地?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追捕司處心積慮多年,此時終於動手,就代表著必須要成功的信念,就算是中間有些許的陣痛和犧牲,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邵兵。
不想變成被理解的那一部分, 所以這份代價,就需要其他人,用自己的命來承受。
抬頭望天。
隨著耳邊槍聲落下。
一滴眼淚,從邵兵的眼角滑落,打濕了他身上的衣裳。
“時代前所未有之變局,個人的犧牲在所難免,我……”
“轟!”
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邵兵隻覺得一顆炮彈落在耳邊一樣,整個人的腦子裡嗡嗡作響。
“保護大人!!!”
“有刺客!!!”
驚呼中,七八道身影,從房頂上快速奔跑而來。
街道上的捕快,更是連連開槍,配合著八人的動作,旨在帶走邵兵,讓他脫離薑尚的攻擊范圍。
可惜!
世間,能夠在薑尚已經近身的情況,還能安然脫身的,除了一代宗師,再無其他人。
拳還未至。
生死壓力和多年訓練的素質下,邵兵從氣勢壓迫中,清醒了過來。
“橫掃千軍!!!”
邵兵爆喝一聲,腰間長刀,應聲而出,帶著一縷寒光,朝著襲來的薑尚橫劈而去。
“好膽!”
能在他的氣勢壓迫中,如此快速醒過來,這人還是頭一個。
並且醒來的第一時間,竟然還能發起如此凌冽的攻勢,不愧是追捕司的人,當真是高手如雲。
薑尚化拳為掌,雙手上演了一場空手入白刃,在邵兵驚駭的眼神中,那長刀化作碎片,四散而去。
“轟!”
一團白色氣流中,混合著絲絲鮮紅,朝著四周擴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