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蒙死了。
紀塵當街殺人,論罪當誅,三日後在午門斬首示眾。
大牢裡,紀塵蜷縮著身體在角落裡,高高的牆壁上有個小窗口,一縷陽光照進來為黑暗的牢房帶來一起光明,紀塵睜開眼,一小縷陽光落在他臉上,他不適的揉了揉。
“吃飯了。”
捕頭把飯菜放下,菜裡有肉,比平日豐盛多了,這也是最後一頓飯。
門鎖上,紀塵坐起來,動作慢條斯理的開始吃著飯菜,臉上的面紗已經不見了,那條疤在抹了藥後開始腐爛,在如玉的皮膚上更加觸目驚心。
紀塵眼裡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他神色淡然,吃完了菜單還整理了自己的床鋪,躺在上面閉眼休息,等待著被押去午門。
妲己處理完政務,忙了這麽多天她也有點疲憊,準備出宮看看墨染那怎麽樣,順便放松一下,為了不驚動別人,妲己選擇便裝獨自出宮。
“讓讓,殺人犯來了。”
“快看,就是那個醜八怪當街殺人,真是人醜心也醜。”
人群一陣湧動,妲己聞聲看過去,一輛囚車路過,裡面關著的正是紀塵。
紀塵殺人了?
妲己順著人流往午門去,聽著百姓的討論,這才知道他在大街上推了一個男人,磕破了頭死了。
鳳陽的記憶中,紀塵是個比較淡漠的男子,當初他父母被土匪殺害,他也沒有衝動的要去殺了那群土匪。
他會殺人,妲己還是挺意外的。
好奇就過去看看,妲己跟在百姓後面,看著紀塵被押上斷頭台。
斷頭台上,紀塵一臉解脫,這世間他也再無留戀,只是……
紀塵眼裡浮現一張熟悉的臉。
是他的錯覺嗎?
紀塵苦笑,人在死亡的時候會回憶最重要的人,鳳陽就是他留戀的人。
不,不是錯覺。
紀塵仔細看過去,刑場下方的人群裡,正是妲己,她站在人群裡最為亮眼,哪怕一身普通的衣裙,也難讓人忽視。
紀塵眼睛一亮,想說什麽想到自己馬上要身首異處便不再說話。
陸零玖:“你就真讓他這麽死了?”
妲己:“不然呢?”
陸零玖:“好歹也是孩子親爹,一夜夫妻呢。”
妲己不為所動,只是有過一夜的男人,跟任務也不掛鉤,死了就死了吧。
“行邢。”
大刀落下來的時候,一滴淚從紀塵眼中落下。
若有下輩子……
“等等。”
出聲阻止的並不是妲己,而是聞聲趕來的墨染。
看見墨染來,紀塵很意外。
“等一下,紀公子不是故意殺人,我有人證。”
墨染帶著一個小廝過來:“我醫館的小廝那天正好送病人回家,親眼目睹是那男子攔住紀公子的去路,出言挑釁紀公子,紀公子只是失手推開他,他自己撞在牆上。”
小廝也出來作證,說紀塵並不是故意殺人,而是對方先行挑釁,紀塵只是推開他,構不成死罪。
墨染如今可是京城的紅人,免費給百姓看病,在百姓眼中是個大好人,威望也高,他出來作證,百姓也都相信,紛紛出言附和。
“墨大夫都作證了,那這位公子卻是不是故意殺人,罪不至死。”
“是啊是啊,我相信墨大夫的話。”
百姓議論紛紛,這斷頭也進行不下去,紀塵又被押回去重新判決。
看在墨染的面子上,紀塵被打了三十大板放出了出來,這三十大板對於一個弱男子簡直是要了大半條命,墨染把紀塵接回醫館醫治,妲己也跟了過來。
看著墨染前後忙碌的身影,妲己開口問道:“染染,他真殺了人?”
墨染停下手中的動作:“紀公子不是故意的,我的小廝確實是親眼目睹。”
妲己喝著茶,看著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紀塵,歎了口氣:“染染,你真善良。”
墨染笑道:“紀公子救過我,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那你可知,他殺的是誰。”
墨染搖了搖頭,他是在聽見小廝的話趕去刑場的,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杜蒙。”
“什麽?”墨染不可置信:“怎麽會是他。”
墨染心裡很亂,畢竟當初他被帶進鳳霞府邸,是杜蒙放了他,對他也算有恩。
妲己意味深長的說道:“染染,善良是好事,但不要成為自己的枷鎖,更不要讓你的善良成為別人拿捏你的武器。”
墨染沉默了幾秒,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墨染去熬藥了,妲己坐在椅子上喝茶,紀塵醒來的時候看見妲己,蒼白的唇微微抖動:“王爺。”
這一聲王爺滿腹委屈,襯著他毫無血色的臉越發讓人憐惜。
“你醒了。”妲己聲音沒有多少起伏。
墨染聽見動靜,趕緊端著藥進來:“紀公子,你醒了,快把藥喝了。”
醫館一如既往的忙,墨染一手拿著藥,一隻手去扶紀塵有點顧不上,便求助妲己:“陽兒,幫忙扶一下紀公子。”
妲己放下茶水,過來幫忙扶著紀塵,因為紀塵是屁股受傷趴著的,妲己扶著他,他的頭就靠在妲己胸口,聞著妲己身上的香味,紀塵不禁想到了那一晚,臉色緋紅。
“紀公子,你怎麽了?”墨染察覺他的臉紅的不正常,用手去探他的額頭:“遭了,發熱了。”
“陽兒,你扶一下,我去取冰塊。”墨染匆匆離開,留下兩人獨處一室。
陸零玖:“墨染可真是……”
醫者仁心, 在對病人這塊,墨染沒的說。
“王爺,放下我吧。”紀塵聲音弱弱的,說一句話都費力。
“別動。”扶著紀塵對妲己來說不費勁,畢竟她是練武之人,她也沒心思逗弄一個病人,兩人一陣沉默。
“王爺,我、我當初不是故意離開王府的。”紀塵乾巴巴的解釋著:“我誤會王爺了,對不起。”
陸零玖:你沒誤會,她就是故意不管你的。
紀塵慘兮兮的模樣與那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妲己本想告訴他實話,不過看他這麽慘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輕聲嗯了聲。
紀塵也沒有繼續再說,他心裡有很多話,到了這一刻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只能任由妲己扶著他,貪婪的吸著她身上的香味。
這大概是他們最近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