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筠丟了一隻貓。
說來也很尷尬,她承認,她的確想過一些不太好的事,但,她又不是阿美莉卡人,怎麽會不尊重自家小貓咪的生育權呢?
再加上在這個時代,別說給貓了,就是給人,做手術的技術都很不成熟,自家又是隻小母貓,得開膛破肚,風險太大。不像公貓,手起刀落,又是一條好漢。
所以,猶豫了一下,宋筠還是放棄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它從自己的目光裡察覺到什麽,在宋筠閑來無事想吸貓的時候,對方竟然一臉悲意地躲掉了她的手,然後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距今為止,已經失蹤了三天。
好在,這個時候養狗養雞養鴨養鳥都有風險,養貓相對好一些,最起碼不會被抓去吃。
而且自家這隻貓,本來就挺野的,隔幾日叼隻死老鼠回來也是常有的事兒,宋筠也沒太擔心。
把貓房的小門用木棍支起來,定期更換清水和貓飯,宋筠就忙著做自己的事去了。
做什麽呢?
那就是正式開始低調又不失驕傲地炫耀“我的進士爹”的走親訪友日程。
第一站,當然是親親外祖家嘍。
其實沈家大舅當日還特意去城門口接了他們,也算是打了照面,但到底是人沒見全,多半年不見外祖父外祖母,還是得親自去拜訪一番。
沈家一向熱情,而且為的也不是出息的女婿,而是自家外嫁的女兒,所以面對宋念的身份變化,欣喜是有的,態度卻沒有太大變化。
兩家人熱熱鬧鬧地坐在一起,一方負責講述京城的大事小事,以及最重要的,宋念的職位相關;另一方則不住捧場,又是誇宋念學問好夠爭氣,又是說沈氏和孩子們幸運。
正如沈家外祖母說的那樣:
“當年應下女婿家的求娶,就覺得你做個秀才娘子已經是很不錯了。成為舉人娘子、生幾個好孩子、吃穿不愁更是是頂好的日子了,我們想都不敢想旁的。
如今女婿竟還考中了進士。哎呀呀,從這信兒傳回來,我恨不得每天睡醒都問你爹一句,生怕是我做了美夢不自知。”
舅母劉氏也跟著笑,她的喜悅就更多一些,公婆的高興,更多是為了女兒外孫高興,她卻難免會想到自家兒女。
有個這樣的姑父,不沾大光,還能蹭點小光呢,對吧。
咱也不說做那沒皮沒臉的親戚,佔便宜沒個夠,讓孩子姑父能用到的時候提攜一二,總是可以的吧?
雖說行醫還是以醫術為主,但自古搞技術的玩不過搞行政的,有這樣一門親戚,就是行醫也能安心不少了。
劉氏的想法,真的是人之常情了,當年宋筠聽說有王璞這門貴親,也總想抱大腿來著。
宋念也有此意,他身邊留了族中兄弟子侄,留了鄰居家的兒子,怎麽可能不考慮嶽家呢?
只不過他之前只是舉人,家裡借著女眷的名頭做點生意、置辦田產,如果想用大舅子或者內侄,未免是糟蹋了他們的手藝。
如今他要去西北,其實本也沒想過帶著沈家人去,總覺得那邊也有大夫,何必千裡迢迢讓人家遠離故土呢?
他本想著日後人脈廣了,幫內侄往退休的老太醫那裡活動活動,看能不能做個徒弟之類的。
倒是沈氏聽說丈夫想幫扶自己娘家,覺得如果哥哥嫂子同意的話,可以把大侄子帶在身邊。
須知,不同地區,不同氣候與飲食習慣,往往會引發不同的病症。
比如西南地區風濕多,北方地區心疾多。想做名好大夫,跟著名師學脈案學方子固然重要,走遍大江南北去見識病例也很重要。
沈家外祖父年輕時很想外出遊歷,可惜當時養家要緊,而且那時候也比較動蕩,出門太危險。
沈楓則是胸無大志,老婆孩子熱炕頭,也舍不得一走就是好幾年的。
到了沈誠這裡嘛,倒是很有可能會同意。
跟著宋念他們一行人出發,安全性有保證,帶著田滿也方便,反正沈氏是一定會去的,田滿去的話,還能有個照應。
沈氏把這話一說,劉氏頭一個就答應了,她不是把兒子拴在裙擺才放心的母親,主要是她膝下孩子不算少,田滿還剛給生了孫子,她也沒什麽精力多關心大兒子。
既然有這麽好的機會去長見識,又是在親姑母身邊,那怕啥,去唄!
沈誠也欣然同意,甚至勸說妻子也跟著去。
田滿嫁過來之後,雖說還沒從新媳婦的身份過渡出來,就懷了孕,但也多多少少跟著婆母和祖母學了點婦人病的基礎。
她為人穩重,坐得住,又細心,還是挺有天賦的,一入了門,也覺查出趣味來,能隨著丈夫出去看看,也是願意的。
去了沈家一趟,就撿了一個大夫和半個醫學生,可以說是滿載而歸了。
第二站是鄭翰林家,其實也是應該早點去王家的,但這個時候師父的分量是很重的,有些時候不遜色於生身父親。
很多師父對親傳弟子比對親兒子還好呢。
怎麽說呢,大概就是覺得,兒子是生理意義上的延續,而徒弟是精神層面上的傳承者吧。
這種觀念,尤其是在文人中盛行。親兒子和自己政見不同,還不至於太憤怒,親徒弟如果和自己立場相悖,那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了。
於是,在給王家傳了消息後,宋家一行人就急急去了鄭家拜訪。
這下子,宋筠感覺到不同來了。
很明顯的是,鄭梅的爹娘態度熱情了很多,甚至是有點小心翼翼,還時不時旁敲側擊起婚事來,似乎是怕宋家對這門婚事有所不滿。
畢竟,宋家和祁家訂親的消息,鄭家作為雙方的橋梁,也是早早就被送了信回來的。
當年鄭祁兩家結親,還算相當,如今鄭家已經沒人在官場了,就顯得不如祁家了。
連帶著,鄭梅好像也弱於在京城的表姐了。
宋筠被鄭梅拉著手去她的房間小坐,也從她的話語間的喜意中感覺出一絲憂愁。
唉,這就是古代女孩子吧,哪怕鄭梅還小,但也敏銳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在夫家的待遇取決於父兄的出息與否,在娘家的臉面取決於夫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