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爽一直沉默著,盛春成還以為自己的話,郭爽聽進去了,他也沉默著,給郭爽時間,讓她自己去琢磨。
對盛春成來說,至少有一點,那就是他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爸爸去世,面對著家裡那一個爛攤子,每天被人堵在家裡,要錢要東西,他哪怕傾其所有,那些人仍然沒有滿意,每天指著他的鼻子罵,盛春成心裡有再大的火,也只能忍著。
這些人和自己一樣,也失去了親人,而他們的親人,是因為爸爸的過錯而死的,他們不找自己,還能找誰,總不能讓他們都擁去醫院,指著病床上躺著的,臉上還纏滿繃帶的媽媽的鼻子罵吧?
那一段時間,他真的很痛苦,真的想過,就帶著妹妹和弟弟,一起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就可以解脫了。
說懦弱也好,說堅強也好,反正這都是一體兩面,怎麽解釋都可以,反正盛春成是撐過來了,他以為自己撐不過的艱困,撐過來了,以為自己已經走到頭的路,走著走著,前面還有,再走還有,盛春成因此知道了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路真的就在腳下,你走著,就有路。
不要停,不管什麽時候,都不要停,盛春成經常這樣告戒自己。
郭爽突然大吼了一聲,雙手插進了自己的頭髮裡,猛地撓著,頭髮亂了,她接著又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盛春成伸出手,放在她的大腿上,輕輕地拍著,他同時也要提防,他怕郭爽真的會突然一頭就朝江堤下扎去,他不知道,心裡一點底也沒有,只知道她要是這樣做,自己就只能拉著她,拉著她的結果,只能是和她一起滾落江裡,那就繼續拉著,死死地拉著。
江水滔滔,又是晚上,盛春成知道自己只要一松手,郭爽就不可能再找到,他只能死死拉著。
這是他對陳姐的負責,是他答應過她的,同時,這麽些日子下來,盛春成也覺得,自己已經是郭爽的朋友,她不是還叫自己爸爸嗎?爸爸怎麽可能看著她就這樣被水衝走。
盛春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裡,他覺得自己後背,汗都流出來了。
郭爽拍打了自己一陣後,轉過頭來,衝著盛春成繼續吼著:“我就是想不通,我和你說,我就是想不通。”
郭爽開口說話了,盛春成反倒放了點心,盛春成問:“你想不通什麽?”
“他們既然不相愛,為什麽要結婚,他們既然都不在乎我的感受,為什麽又要生下我,那麽虛偽有意思嗎?”郭爽叫著。
盛春成說:“不管他們之間的關系怎麽樣,那是他們的問題,郭爽,你知不知道,他們之所以虛偽,之所以在你面前還要演戲?還要扮演一對很恩愛的夫妻,不就是因為他們愛你嗎?他們就是太在乎你的感受了,才會演這出戲,要不然,他們早就可以離婚了。
“你知道真相很痛苦,但你不知道,兩個明明已經沒有感情,甚至相互鄙視的人,還要睡在一張床上,在你面前,還要假模假式地秀恩愛,你知道這對他們來說,壓力有多大,有多分裂?他們要是不在乎你的感受,何苦這樣。
“他們兩個人之間確實已經沒有了感情,但那是他們的事,你不能因為否認,你媽媽就不愛你了,就是現在,你也是她的命。
“還有,我覺得,郭爽,你這麽說你爸爸,是不公平的……”
“什麽不公平,他都是那樣的一個人,人面獸心,還有什麽不公平?”郭爽吼著。
“那對你呢,你覺得你爸爸對你也是人面獸心?”盛春成問,“沒錯,你爸爸確實是個貪官,他確實道德敗壞,但他就是十惡不赦,那也是對別人,不是對你,對你來說,你是他的女兒,他還是在盡心盡力地盡著一個父親的責任。
“你說心裡話,你覺得一直到出事之前,你爸爸對你怎麽樣?有沒有盡到他爸爸的責任?”
郭爽呆呆地坐著,沒有反駁,也沒有吭聲。
盛春成繼續說:“郭爽,我說一句實話,好嗎?”
郭爽還是沉默著,沒有吭聲。
盛春成說:“我覺得,你爸爸就算是對不起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他也對得起你,你不能這麽說他,這對他不公平,這裡面不需要道德評判,只有親情,你不用因此大義滅親。”
郭爽不響,過了好久,她歎了口氣。
鍾欣欣從黑暗中跑了出來,跑到了他們面前。
“我把毛肚牛肉和蝦滑都跑完了,爸爸,能不能回去繼續吃啊?”鍾欣欣氣喘籲籲地問。
“你說呢?”盛春成問。
鍾欣欣吼吼地笑:“算了算了,算我白問。”
盛春成和郭爽站了起來,三個人回去車上,盛春成和鍾欣欣說,我們先送郭爽回去,你再送我。
鍾欣欣說好,她心裡還正擔心,送完了盛春成回來,要是郭爽再撒什麽瘋,自己束手無策呢,先把她送還給她媽媽,很好。
上了車後,郭爽就一直頭扭向側面,呆呆地看著車外,對他們兩個在說什麽充耳不聞。
鍾欣欣把車開到郭爽他們小區門口,盛春成老遠就看到,陳姐站在小區的大門口,焦急地等著,看到鍾欣欣的車,就朝他們迎過來,盛春成心裡歎了口氣。
鍾欣欣叫道:“我去,郭爽,你媽媽!”
鍾欣欣把車在陳姐身前停了下來,郭爽下了車,走到她媽媽面前,陳姐看著她,正不知道該做什麽,郭爽一把就抱住了她,哇哇大哭起來。
陳姐也抱住了郭爽,手在她背上拍著,安慰著她。
看到這個場面,盛春成和鍾欣欣都沒有下車,鍾欣欣按下車窗,叫了一聲“阿姨好!”
陳姐朝他們招了招手。
鍾欣欣調轉車頭走了,車子開出去很遠,她長長地籲了口氣:“乖乖,寶寶總算是回到媽媽的懷裡了。”
盛春成坐在那裡,沒有作聲。
鍾欣欣扭頭看了看盛春成,問:“爸爸,你不緊張嗎?郭爽前面突然朝江邊走去的時候,我都緊張死了,前面跑步的時候也是,我一邊跑一邊就在想,她要是發什麽神經,跳進江裡,你也看不到啊。”
盛春成問:“你今天是不是沒跑到位,就往回跑了?”
鍾欣欣嘻嘻地笑著:“人家不是擔心你們嘛。 ”
“謝謝你。”盛春成說。
盛春成和鍾欣欣說,從明天晚上開始,自己一個星期,晚上都不能陪她們跑步了,有重要的事情。
“怎麽,相親啊?”鍾欣欣問,“我們可以送你啊,還可以給你當親友團,幫你參考參考。”
“滾。”盛春成罵道,“你沒事的時候,多陪陪郭爽,她現在狀態很差。”
“知道知道,我每天還是去他們家裡吧,我白天陪著她,晚上她媽媽回來,我就交給她媽媽,讓我一個人帶她出來跑步,我可不敢。”鍾欣欣說。
盛春成說好,你白天陪著她就可以,對了,下午按摩的那幾天,我還會過來,那個時候,你可以帶她到你那裡,我按摩完了,送你們回去,你不用送我,還是陪著她,我坐地鐵回來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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