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哥那裡出來,盛春成回家去,今天周日,本來,下午還要去給鄭老師按摩,但鄭老師昨天去了外地,參加一個學術會議,要周三才回來,他們把時間改到了周四。
騎車到了小區門口,看到那家盲人按摩店,盛春成決定進去看看大伯,也看看那些老同事。
盛春成停好自行車,把自己的盲人手機從包裡拿出來,調到了震動,這裡面的盲人師傅們都用盲人手機,盛春成擔心在裡面,自己的手機忽然響起“某某呼叫你了”的聲音時,師傅們一聽就能聽出是盲人手機,他們一定會很奇怪,盛春成怎麽會用這樣的手機。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鍾,店裡沒有什麽客人,盛春成走進去的時候,看到那個聾啞人的老板娘頭趴在收銀台上睡覺,盛春成沒有走過去,篤篤地敲著收銀台打擾她。
盛春成碰到兩個盲人師傅,叫了他們,他們握著盛春成的手,都像被受到驚嚇一般,神情有些恓惶,盛春成問他們怎麽了,他們想說,最後又沒有說。
走進去裡面的一個隔間,盛春成看到了大伯,他一個人,正坐在一張椅子上抽煙,盛春成走過去叫了一聲大伯,大伯咧開嘴笑了,問:
“春成,來了,你現在怎麽樣?聽說你現在專門上門替客人按摩,生意還不錯?”
盛春成上門按摩服務的事情,丁畫眉和大伯說過,不過,她沒有和他說,盛春成是冒充盲人按摩師,上門服務。
盛春成點點頭,和大伯說:“還可以,我現在就是剛剛從一個客人家裡回來。”
大伯呵呵地笑著,他說:“還就是呀,大伯和你說過,有手藝在身上,就不怕,不過,那也要像你這樣,看的見才行,我們盲人,走不出去,只能老老實實在這店裡待著。”
盛春成聽著心裡一陣的苦笑,他想,我還就是扮成了盲人按摩師,才有人叫我上門。
盛春成問大伯,店裡面怎麽了,我剛剛碰到兩個師傅,他們好像都心事重重的樣子。
大伯聽到這話,臉灰了起來,他說:“春成,你們房東沒和你們說過?”
“說過什麽?”
“這裡要拆了,整個景芳五區都要拆了,這個店要不在了。”
“啊!”盛春成驚呼一聲:“什麽時候拆?”
“還有幾個月,九、十月份拆吧,本來,說是提前三個月,拆遷辦會出公告,不用這麽早告訴我們的,但這裡的房東,覺得我們不一樣,前天剛開完動員大會,就跑過來和老板說了,讓老板早做打算。”
“那老板怎麽打算?”盛春成問。
大伯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老板也不知道怎麽辦,現在店裡的生意不好,因為疫情,關關停停的,什麽時候又來通知關門都不知道,換一個地方,原來還剩下的幾個老客戶,大概都會跑光了,生意更加難做。
“而且,現在的房租都貴的要命,老板昨天跑了一天,回來說外面的租金嚇死人,一聽就要虧本的,今天大概又跑出去了。沒有辦法啊,老板也難,現在大家都不知道,這個店還有沒有可能開下去。”
盛春成明白了,怪不得那兩個師傅一臉灰,要是開不下去,他們就意味著失業了。
“那如果店開不下去,店裡的師傅們怎麽辦?”盛春成問。
“能夠怎麽辦,大家自謀出路嘍,不然誰管你。”
“那大伯你呢?”
“去看看其他店,找不找得到活乾。”大伯苦笑了一下,
“實在不行,我就去諸暨,以前和我一起乾活的一個人,他在諸暨開了一家店,小地方,受疫情的影響倒沒有杭城這麽大,我昨天和他聯系過了。” “不要,大伯,你在杭城,我們一家人還可以經常在一起。”盛春成說,“大伯你不要去諸暨,實在不行,我養你。”
大伯笑了起來:“真是在說什麽胡話,春成,大伯身體還好得很,還能乾個十來二十幾年的,怎麽需要你養,諸暨又不遠,我還可以來杭城,你也可以去看大伯的。
“你放心吧,春成,再不濟,我每個月,不是還有三千塊嗎,還餓不死。”
大伯說的每個月三千塊,是他的殘疾證登記在一家企業,他人在這裡乾活,殘疾人的身份,卻被那家企業借用著,算是他們的職工,每個月,那企業會給他三千塊錢。
因為所有的企業,每年都要按職工總數的1.5%,繳納殘疾人就業保障金,金額按企業員工平均工資的90%計算,超過去年全市社會平均工資兩倍的,按社平工資的兩倍計算。
企業如果招錄了殘疾人,就可以抵扣這部分保障金,借用一本殘疾證,除了發給殘疾人每個月三千到四千不等的費用外,企業一年可以省下五六萬塊錢。
盛春成的手機在震動,他拿出來看看,是陳姐在找他,陳春成把手機放回包裡,還想和大伯說什麽,大伯耳朵尖,問:
“春成,是不是你的手機在震動?”
盛春成說對,一個客戶打來的。
“那你快點去,天大地大,也沒有客戶大,你不要怠慢人家。”
大伯說著的時候,盛春成的手機又開始震動,還是陳姐,盛春成站了起來,他說好,大伯,那我先走,過幾天空的時候,我去買菜,大伯去家裡吃飯。
“好好,春成,你快走吧。”大伯催促到。
走到了門口,盛春成拿出手機,給陳姐撥了回去,陳姐問:
“小盛,你現在有沒有時間,我在家裡,我想你來幫我做,可以嗎?”
盛春成說好,我過一會就過來。
放下電話,盛春成走去隔壁丁畫眉他們的牙科診所,盛春成和丁畫眉什麽關系都沒有的時候,他一有時間,就會轉到這裡來和丁畫眉聊天,等他和丁畫眉開始談戀愛之後,盛春成就很少再去診所找丁畫眉,他覺得,要是被她老板看到,影響不好。
丁畫眉看到他進來,問:“你不去菜場買菜,跑這裡來幹嘛?”
“我去看了大伯,還有,過來和你說一聲,我沒時間買菜了,馬上要出去。”盛春成說。
“怎麽,鄭老師今天不是不在嗎?”丁畫眉奇怪了。
“那個陳姐,剛剛給我電話,讓我現在過去幫她做。”
“那好啊,又有錢賺了,你還不趕快去。”丁畫眉叫道,陳姐出手闊綽,丁畫眉也知道,所以她一聽是陳姐的業務,就趕緊催盛春成快去。
盛春成笑道:“我這不是來和你說一聲。”
“好好,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盛春成走到門口,丁畫眉叫住了他:“喂喂,你回不回來吃晚飯?”
盛春成看了看診所裡面的鍾,說:“回來的話也很遲了。”
“知道了知道了,自謀出路吧。”丁畫眉手朝門外甩著,意思是讓他快走,“自謀出路”?這個詞怎麽這麽熟,盛春成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剛剛大伯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