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時候才會停止呢?”
“已經......”
“已經過去多久了......”
無止境的下墜,無窮盡的黑暗,無法計量的時間,還有無法抑製的孤獨。
女人做過許多夢,但從未有過一個夢如同今天這樣。
找不到從何開始,也無法結束。
卻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她只是在這片黑暗的空間中不斷下墜,起初她還嘗試著掙扎,但最後卻發現只是徒勞。
就如將人獨自放逐到深海之中,無論什麽動作都改變不了任何東西。
只剩無盡的下墜。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讓女人從原本的無助變為麻木,直到她看到了周遭的些許亮光。
那是一個個閃著灰白色亮光的人影,只是那光芒過於暗淡,即使是在這無盡的漆黑之中,也並沒有格外顯眼。
女人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樣,胡亂揮舞著自己的肢體,試圖朝著那些閃爍飄過的人影那趕去。
而奇跡般的,在這片沒有任何憑依的空間中,女人竟然真的緩慢朝著那些人影“遊”了過去。
只是與女人不同的是,那些人影並不會一直下墜,而是靜靜地漂浮在那裡,並沒有什麽額外的動作。
可這就讓一直處於運動狀態的女人很難觸碰到那些人影,除非提前預判自己下落的位置,再一點點挪過去。
不過比起無法被標量感受的時間,此時一點小小的努力倒也算不上什麽了。
此時女人還只是把這一切當做一場比較特殊的夢,是她服下些許安眠藥後的一點點副作用。
比起現實的痛苦,這種空虛或許算得上是一種放松。
很快,女人就找到了一個位於她下方不遠處的人影,只要稍稍調整一下位置,她就能從上方撞到那個人影。
雖然不知道這樣對自己的現狀會不會有任何影響,但以如今的情況也只能嘗試一番。
畢竟除了這件事情之外,自己現在什麽都做不到。
此時有了明確的參照物,女人才發現自己一直在以一個不算太快的速度勻速下墜著,而眼前的人影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是一個中年樣貌的男人,臉上似乎還掛著微微的笑容,給人一種生活還算如意的第一印象,只是這在女人看來稍顯奇怪。
畢竟一般人的夢境之中並不會出現和自己毫無關聯的人,更別說這個男人的臉還是那麽清晰,不像是夢境裡會出現的人物形象。
來不及想那麽多,在即將與人影擦肩而過時,女人猛地伸出手去,抓住了男人的右手。
意料中可能出現的情況並未發生,女人竟真的抓住了男人的手,雖然並沒有那種實體的感覺,但好在還是實實在在地抓住了。
下墜仍在進行著,但速度明顯有所減緩,在這個重力失去效用的空間中,這是女人第一次感受到阻力的存在。
“有效果!”女人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表情,內心的空虛此時仿佛也被填補了些許,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受。
而那個被她拉住的男人,仿佛離開了自己本應所在的地方,臉上的表情也由微笑到淡漠,最後一臉驚恐。隨著他與女人的下墜,男人的身形也變得模糊起來,最後消失不見。
女人並沒有過多在意這件事情,畢竟身處夢境,有些奇怪的事情也很正常,她現在更在意的,是抓住人影之後那種滿足感,加上為了盡快停下這莫名其妙的下墜,
接下來的目的便很明確了,那就是抓住更多這樣的人影。 ......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龐江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中,只是雖然身體上有些許勞累,但一想到家中女兒和妻子在等著自己,他的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一絲笑容。
“秦叔。”和剛準備下樓散步的樓上鄰居打了聲招呼,龐江掏出了一串鑰匙,準備開門,“剛吃完準備下樓散步嘛。”
“是啊,小龐你這是剛下班吧。”被叫做秦叔的老人笑著點了點頭,寒暄似地回了一句,便走下樓去了。這也算是他平日裡的習慣了,自從老伴去世後,他一個人閑的無聊,每次吃完飯就會下樓去。
說是散步,其實就是跟樓下一幫老頭老太太下下棋聊聊天什麽的,以此排解自己心中的孤獨。
“汪汪!汪!”男人住的小區算起來也有些年頭了,和現在大多數小區的單密碼門不同,他所在的小區采用的是雙門構造,所以在男人打開外面那扇門時,家中養的金毛犬就開始叫喚起來了。
“爸爸!是爸爸回來了!”小女孩丟下手中的蠟筆,一蹦一跳地跑到門口,踮起腳來,用笨拙的小手幫男人打開了裡面那扇門。
而男人也仿佛知道這件事,只是開完外面的鐵門就站立不動了。
“爸爸!”門一打開,映入眼簾的是女兒可愛的臉龐,還有伸出來索求擁抱的胖乎小手。而在她身後的,則是一條不斷搖著尾巴的大金毛,似乎十分焦急地等待著主人的撫摸。
“小蘭今天有沒有好好上學啊?”男人笑著把女孩抱起,順帶抽出一隻手摸了摸金毛的大狗頭。
女孩名叫龐欣蘭,現在正在上學前班,說是上學,其實按現在大部分學前班的做法,更像是把孩子帶過去托養一陣,正式的教育一般在小學開始。
“有哦,今天老師讓我們畫畫,爸爸你看。”小女孩指了指桌上還未完成的畫作,一旁是散落著的蠟筆,畫上是幾個仿佛盤坐著的小人,旁邊還有一隻不明生物,想來應該是一條狗,一旁則是一座看上去很簡陋的房子,很是標準的小孩子作品。
“小蘭真棒,我看看,嗯~畫得真好!”男人一手拿起畫作,依稀能辨別出女孩畫的是自己一家人坐在一起的樣子,就是自己家的金毛畫得有點抽象,雖然通過聯想可以看出女孩畫的是自己牽著金毛,但實際看上去二者卻有些重合,顯得難以辨認,可即使如此,男人還是開心地親了親女孩胖乎乎的臉頰。
“爸爸,胡子,癢。”女孩嬉笑著用小手推開了父親的臉,卻讓父親更是變本加厲地用胡須刺撓起女孩的臉,引得小女孩笑聲不斷。
“回來啦。”妻子從廚房走了出來,在用身上的圍裙擦了擦剛洗的手,“今晚吃紅燒肉,炒了點白菜,等一會湯燉完了就可以吃飯了,小蘭,去洗手。”
“好咧!看來今晚有口福嘍。”男人將女兒輕輕地放到了地上,牽著她的手朝灶台水龍頭走去。
妻子看著邊走還有些打鬧的兩人,不由笑了起來,現在的生活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是還是很幸福的。
“啊!”可就在這時,男人大叫一聲,把一旁還在乖乖洗手的女兒嚇了一大跳。
“爸爸你怎麽了?”女兒一臉疑惑地看向正呆滯盯著自己雙手的男人,不解地問道。
“沒,沒事。”男人臉色略顯蒼白,向探頭想要詢問的妻子揮了揮手。
剛剛的他正在洗著手,可突然不知為何一陣暈眩,隨後眼前的場景就發生了些許改變。
原本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兒不知為何背對著自己,坐到了灶台之上,水流沿著自己的手指流下,給他的觸感卻猶如果凍一般,一旁還在燉著的雞湯不斷冒著泡,可裡面卻是無數漂浮著的雞頭。
消毒櫃裡本應正常擺放著的餐具,此時清一色變成了杓子,而周遭的純色瓷磚,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別種色彩,顯得格格不入。
身邊的世界仿佛還在正常運轉著,但卻以一種極不自然的邏輯,男人有些難以理解,低頭看去,自己的雙手不知何時融合在了一起,還維持著剛剛搓手時的姿勢。
“爸爸?”女兒的聲音將男人拉回了現實世界,他看向探頭詢問的妻子,揮了揮手表示自己沒事。
“看樣子最近休息得不太好啊。”男人搖了搖頭沒去多想, 剛剛那一段場景仿佛置身夢中,荒誕又缺乏變化的邏輯,而且回歸現實之後,這一段記憶很快就消失在了男人的腦海裡。
......
“還得......還得繼續找......”接連不斷抓住許多人影之後,女人的神色也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就好像癮君子一般,一旦嘗到了其中帶來的快樂,便一發不可收拾地發泄著心中的欲求。
她下墜的速度越來越慢,周遭的人影也越來越少,隨著她抓到的人影多起來,女人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事實,那就是這些人影之中還有不少她見過面的人,那種可能平時與你擦肩而過,但給你留下些許印象的人。
只不過此時正興奮的女人很快忽略了這一事情,在空中揮動著自己的雙手,不斷朝著人影方向遊去。
......
“發作的時間和感染時間間隔很長嗎?”坐著趕往現場的車上,夏興詢問著林淵。
“可能是,我說感染者已經確定的一種可能性就是,在我們可以發現他們被感染之前存在不短的時間差,所以對於我們來說,這些被感染的人幾乎可以說是確定的。”林淵一邊回應著夏興的問題,一邊摸著下巴思索著。
“如果我能很容易感受到其他感染者的話,那證明這些人是存在邏輯聯系的,但是為什麽看不見傳播路徑呢。”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雖然林淵遇到的異常事件並不多,但這也令他感到些許迷惑。
“等到了目的地應該就知道了。”林淵不再去想,閉著眼休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