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遊仙娟臉上有些掛不住,她沒想到自己一個簡單的要求,會引發如此激烈的討論與對抗,就算陳林再如何天驕,那也只是一個煉氣弟子而已,自己堂堂結丹期太上長老,言出法隨,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低三下四的請求,仍得不到允許也就算了,居然還被說成了欺軟怕硬,她實在氣憤不過。
“嶽師弟,你著相了,也曲解我意思了。我寒山派當此危難之際,人人都應報效宗門,你我都不得例外,何況陳林?孟相國一行即將到來,既然要請求陳國協防,那就得有誠意,無論是什麽原由,傷了人家嫡孫,不給個交待,說得過去嗎?”
蘇效臉色與語氣皆不悅,暗道:就不能體諒體諒宗門的難處?身為宗門太上長老,都一把年紀的人,說出來的話還跟個毛頭小子一般胡攪蠻纏,真是不可理喻。
嶽振朝在場幾位一一看去,符海平、蘇效、遊仙娟,這三人都是持讚同態度,陳秋峰自然是和他一條陣線的,他又看向陸廣山,這位寒山派的主心骨。
嶽振殷切的眼神,直盯著陸廣山,他希望這位寒山創派始祖的嫡系繼承人,能站出來說句公道話。許久,陸廣山仍是沉默不語。
此刻,嶽振如墜九幽,一片冰涼。
陳秋峰與嶽振相互對視一眼,默默退到一邊,他們算是看明白了,現在的寒山派,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除強扶弱,守護道義的正派宗門。
如今的寒山派,虛偽荒謬,打著宗門大義的口號,便能冠冕堂皇操控他人生死,什麽有罪無罪,什麽有理無理,毫不在乎,無妄之禍,只要不發生在自己身上,便能肆意鼓噪!
“如此宗門,可還當得起‘正道’二字?”
嶽振朝幾人看去,臉上浮現著鄙夷不屑的笑意。
“放肆!嶽師弟,你休得再胡言亂語!”
符海平那枯樹般的老臉,終於讓人看到了表情,結合語氣,這表情應該是帶著惱怒的,但卻怎麽看都顯得有些怪異,或許是多年不曾使用,有些生疏了。
此時,陸廣山轉過身,朝躺在地上的杜榮走去。
“終於要審判我了嗎?”
躺在地上的杜榮,虛弱無比,身上的傷口已被陳秋峰用法力封住,鮮血不再流出。
自倒地後,他就一直保持著清醒,只是動彈不得,台上所有人的話,無論是顛倒黑白的遊仙娟,正氣凜然的陳秋峰與嶽振,還是堂而皇之的蘇效與符海平,他都聽得格外真切,聽完,他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一時間他還有些感動,台下萬紹松、萬聰等人的奔走呼號,以及上千弟子的齊聲高呼,他自然也都聽到了,他沒想到竟然有這麽多人願意站出來,為自己呐喊,回想起近三年來,自己其實認識的同門不超過二十人,這些陌生人卻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這讓他倍感溫暖。
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比鬥而已,孟萬良受傷,他難道就沒有受傷?孟萬良明明操控了匹配結果有備而來,難道就沒人發覺?自己一再克制忍讓,難道就沒人看出來?可是,他們真的無所謂啊!在某些結丹太上長老,得道高人眼中,他一個煉氣弟子算得了什麽,能留一命已是格外開恩!
陸廣山的腳步越來越近,杜榮心中已如死水一潭,陸廣山的沉默,不言而喻,等待他的無非就是丹田被碎,從此淪為廢人一個。
不過他向來是樂觀的,他暗道:又淪為凡人,那不就相當於回到地球了嗎,
有什麽不能接受的呢,就連修到化神也只是兩千五百壽而已,這些高人終究還是要死的。 隨即他無奈一笑,怎麽這麽酸呢?他倒是也想哭,可哭沒用啊,如果孟萬良死了,只要能保留住他修為,哪怕要他到墳前哭喪,他也願意啊。
陸廣山走到杜榮身前,低著頭注視著地上的年輕人,感慨萬千,他不禁有些後悔,當時怎麽就沒有選擇重新匹配呢。
見到孟萬良丹田被廢,他除了有些擔心結盟一事外,並無特殊反應,這非是因為孟萬良出言不遜,又或者他是孟希林之孫,而是單純對孟萬良沒印象。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不一樣,此刻他心中無限惋惜。
嶽振的話,雖聽得是浩氣衝天,大義凜然,但他不敢苟同,做人豈能拋開現實不談?當前的現實就是寒山派需要仰仗陳國, 因此不得不低頭!不顧現實隻喊口號,不提解決方案很難嗎?
世上死生皆為利,然則,他作為落魄宗門的宗主,兩害取其輕,什麽欺軟怕硬,什麽曲意逢迎,只要有利於宗門,這些罵名他都無所謂,不求他人能理解,唯求心安而已。
終於,他下定決心,準備將心中早已擬好的詞句說出。
“陳林,”
“慢著!陸宗主,弟子有話要說!”
此時,全場注意力瞬間轉移至醜字號競技台入口處,只見一個身穿輕紗般綠衣的姑娘,從門口快速而入,但見她腰如約素,修長潤澤的眉毛微微翹起,臉如白玉通透光潔,那雙桃花大眼,淚跡未乾,來者正是陸夢雯。
陸廣山聽到聲音的一刻,就臉色一變,他作為宗主,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應基於宗門利益考量,容不得被親情所左右,因此,他早就命令兒子看管好陸夢雯,眼下,顯然是陸敬德私自放人。對此他頗為不悅。
“大膽!陸夢雯,這裡是宗門議事之地,你速速離去,休要干擾宗門決議。”接著他手一揮,便要差人遣送陸夢雯離場。
陸廣山作為宗主講話時,不容置喙,豈會因為是親孫女而網開一面?
但好不容易逃出的陸夢雯,又豈會任憑擺布,眼下見到杜榮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更是再無畏懼,直接甩手推開那築基長老,或許是因為姓陸,所以力量無窮,這一推竟真將築基長老推至一丈之外。
“陸宗主,這場比鬥本就是孟萬良居心叵測,故意找上的陳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