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到處都是破碎的蟲屍,大量黏液從巫澤林藏身之處緩緩流出,當中還夾雜著許多燒焦的殘渣,不一會就鋪滿了整個辰字號競技台。
住持長老臉色極其陰沉,又道:
“巫澤林,速速下來!”
帶有明顯慍怒的聲音,傳入現場每個人耳中。
“這蠻夷不但又臭又髒,還是個輸不起的。”圍觀弟子中有人道,言語中的輕蔑,毫不掩飾。
廣場一角,兩名髮型與巫澤林有些類似的修士聽到後,氣得咬牙切齒。
“丟人哪!”
殘破的肉山內,巫澤林被層層包裹,全身上下沒一處乾淨地方,頭髮上掛滿了渾濁的黏液,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他的眼睛、耳朵、鼻孔,甚至嘴裡都有殘留,實在是狼狽不堪。
巫澤林入寒山派已有多年,去年第一次參加大比時,還未等他完全召出附骨蟲,便被先發製服,這次吸取教訓,購買五張二階防禦靈符,再加上近一年的苦修,本以為只要召出全部靈蟲,他便能煉氣內無敵,沒想到才第三輪,便落得噩夢般的結局。
台下住持長老,憑借強大的築基神識,隔著法陣光幕也能清晰地感知巫澤林狀態,他當然能理解巫澤林的尷尬,但第二組即將開賽,容不得因巫澤林一人而耽誤賽程,於是他再次催促道:
“巫澤林!”
若不是台上實在難以下腳,他現在就準備動手攆人,他心中默念道,十息,十息之後再不主動下台,便親自動手。
台上,巫澤林終於動了,先是將髒物快速清理一遍,又連敲兩下黑鼓,所有還存活的附骨蟲迅速爬進皮袋,接著飛身衝出競技台,一溜煙的下山去了。
整個過程也就兩三息之間,但給圍觀之人帶來的震撼卻是久久不散,畢竟能提前隔著光幕,隔著蟲山看見巫澤林的人,終究是極少數。
“哇。”
這一聲嘔吐打破了沉寂的現場,一名靠前的女弟子臉色蒼白,表情極為難受痛苦,隨即又有好幾名弟子當場嘔吐起來。
這場史上最惡心的比鬥就此結束。
回到洞府後,杜榮立刻換下所有衣物,搓洗兩三遍身體後,異味才得已消散。
這場比鬥,他根本不願回想,光是那些蟲子就足夠斷絕回憶的念頭。
此時,他心中起伏不定,這樣狀態是不適合修行的,見洞府外仍下著雪,於是索性出去。
披上衣服,拿著紅色短劍,走到洞府外平台。
空中飄著雪花,一團團、一簇簇如鵝毛,青陽山一片雪白,冬夏常青的靈植,堆滿了沉甸甸的雪球。
踩著白茫茫的雪,他往前走幾步就停了,就立在數尺深的雪地裡。
抬頭展望,大山空寂。
天地之間,孤身佇立。
他握住紅色的劍柄,突然劃出一道赤光。
大雪紛飛之下,一人一劍舞動,並沒有無極劍法的迅捷,也沒有幻影身法的殘影。他將所有的招式放慢,慢到如同凡人一般。
雖不顯聲威,卻別有一番美感。
風雪交加中,他盡情的獨舞,肆意地揮灑,將滿腔苦悶付諸於劍。
一劍勾出,求而不得,二十二年寒窗苦讀,一朝全無。
一劍挑起,愛而不得,曾經執子之手,最終相顧卻無言。
一劍橫空,天涯孤客真難度。
最後心中的愁悶絲毫未減。
“罷了。”
杜榮收劍步入洞府,激活隱靈陣,
前往秘境獨修。 ......
主峰寒山,同樣的大雪飛揚,議事堂內坐有七名結丹修士。
大殿的門口,陸廣山負手而立。
自從他師傅——寒山宗主寒烈閉死關以來,他便暫任代宗主,這一暫任就是五十年,這些年來,都是由他主持寒山事務,新來的弟子早就忘了那個閉關的宗主。
早在十多年前,外界就有傳言,寒山宗主已壽盡坐化,盡管他一再否認,可這種言論,就是甚囂塵上,畢竟唯一有效的辟謠方法,就是寒烈本人現身。
然而,閉關之地被法陣鎖死,除非寒烈自己出來,否則旁人無從探查。這些年,陸廣山他自己都有些不自信,因為他是知道寒烈確切生辰的,算算時間,以元嬰修為確實在十年前就已達到大限。
但這種事情,能公布嗎?他只能一再辟謠。寒山派自化神始祖創派以來,就只有這麽一位元嬰老祖,始祖坐化後,便由寒烈獨自苦撐局面。
如今轉由他來苦撐,只是能撐多久?
近些年,魔道修士越來越猖狂,與寒烈的消失不無關系,正道四大門派元嬰修士只有三位露面,而鬼靈門卻在五年前新晉元嬰一名,道消魔長,衝突愈演愈烈。
直到兩個月前,正道潛伏的內線傳回消息,魔道大舉集結,不日將全面開戰,一時間風雲變色, 人心惶惶。
在此背景下,陸廣山不得不主動聯系陳國國相孟希林,請求支援。
“宗主,明天孟相國一行就要來了,我們這邊是不是提前準備下?”
陳秋峰坐在椅子上,詢問道。
“是啊,這次陳國一次就來八名結丹高手,既是結盟,又是聯姻,咱不能落了禮數。”杏黃長袍道姑也開口道。
陸廣山只是看著眼前的大雪,沉默不語。
“宗主若是仍有介蒂,老朽願為代勞。”鶴發老者道。
陸廣山何償不知,此次結盟對宗門的意義,他連唯一的親孫女也陪嫁了,與宗門大業相比,臉面又算得了什麽,若是寒山派亡在他手裡才是罪大惡極。
他轉過身,看了眼眾人,道:“傳令下去,今晚開始準備,按最高規格迎接。”
說完,他不再理會眾人,直接飛往萬象山。
高空中,大雪撲面而來,他也不準備抵擋,任由冰雪打在臉上,轉眼間頭髮、眉毛皆花白一片,一盞茶左右,便來到萬象山陸家上空。
從高空往下看,整個陸家張燈結彩,牆院內掛滿了紅紅的大燈籠,樹上更是鋪紅掛綠,湖面上更有五光十色的花船畫舫,遠遠的看去,就是一派喜慶景象。
陸廣山臉上並未有一絲笑意,甚至可以說是冷若冰霜,他歎息一聲,直接降落院內。
“大老爺,您回來了,老爺正在書房等您。”老管家的聲音立即傳來。
穿過院落,只見眾多仆人雖忙著貼花,卻不見喜色,凝重的氣氛與周圍的景象形成鮮明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