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教佔據半山園林和漁港之後,安生了大半個月。
山詭的報復遲遲未至,周易也不急。
他知道戰爭不是私人械鬥,拎把柴刀就開片了,戰爭囊括了蓄勢、醞釀、冷槍冷炮等多種形態模式。
甚至,真正激烈廝殺,隻佔據整場戰爭的一小部分。
這也凸顯了偉力歸於自身的一大優勢,靈活、犀利、突然,強大的打擊可以突然出現在任何一點,第一時間檢驗對手的防禦能力、支援能力,對於擁有大量地盤要守的一方而言,很是吃虧。
這也是為什麽他專心經營蛇骨鎮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自己事後總結為什麽能贏。
從戰勢、戰力的角度分析,無非就是如錐入囊,一點突破。
當初的雲山鎮也好,蛇骨鎮也罷,都經不住他這支破甲錐的捅刺,於是他就贏了。
那麽反過來,他也應該防著被對手以同樣的方法來一下。
他搜集山詭的情報,然後自己結合宏觀信息推測,覺得山詭應該有類似原始部落薩滿的精神領袖。
這個領袖,其個人實力,大約是最接近他的人。
不在於高低,而在於超凡職業,不是這個時代的甲戰、偃師這類半吊子超凡者,而是古巫、修道者這類真正的超凡者。
這類超凡者,就不是陰烏賊、荊棘獸之流能對付的了,更別說是普通人,一旦被其侵襲,少不得一場狼藉。
與其七攢八攢,被當頭一鏟,就不如不開分基地,就把主基地做大做強。
周易的思路就是這般樸素。
有了這思路後,才有了呼叫艦隊,給山詭們找些對手,省的對方太寂寞、憋著壞找他的麻煩的其他想法。
如今,在蛇骨鎮人甘願做牛馬,以及他控制的傀儡造物爭當牛馬的共同努力下,主基地終於全面升級。
其主要表現為兩點。
首先,原本許多很重要,但又不得不暴露在外的設施,完成了內遷。比如冶煉高爐、製器工坊。
其次,原本不夠健全的防護大陣,終於開啟。
前者涉及到設施的布局和徹底落地,原本一直都沒能確定,是因為周易對蛇骨鎮的礦洞的勘測探索和利用規劃,沒有完成。
現在敢於將很多重要設施放入其中,不但意味著探索完畢、也有了規劃,還做到了起碼的掌控。
細說起來,難度還是不小的。
具體隻說舉例一個點:陰靈滲透。
陰靈是能量體,能夠以非物質的狀態存在。
當然,硬要較真,能量本身也是一種物質。
但粒子級的能量,穿梭於物質,比一條小魚穿梭於直徑一公裡的巨網體系都誇張,被攔截的概率非常非常低。
總而言之,陰靈天然具備陰遁之能,比土遁更犀利,其外在特性,往往看著像是土遁,遁地、穿牆,等等。
如果土石加持了太陽之力,又或使用五行戊土,那麽陰靈是沒辦法穿過這種牆體的。這也是陽宅說法的一個由來,而不單單是指活人住的房子。
在這樣的一個世界,周易自然找不到五行戊土,於是就只能走另一條路,加持太陽之力。
具體的做法,其實也沒有多神秘,就是曬太陽。
人造紫外線其實就夠用。但只是這樣,又有些不夠。
最後,還是加了一點料,用符石,來釋放三十六天罡中的魁罡。
這個釋放,自然是微量元素級別的,一頓水加一滴香精那種。
可就是這一點點,就能起到畫龍點睛的效果。
尋常的太陽之力,立刻就成了天陽之力。
一下就超凡了。
當天陽之力,
以照明的模式,持續存在,就自然而然的形成力場,邪祟難以入侵。這其實就是古代人常說的陽氣烘烤。沒條件的就常開門窗通風,有條件的就請法器熏爐之類的,屋子裡過一遍,祛邪鎮宅。
天陽之力的運用,就又涉及了基底升級的第二項,防護大陣。
同樣,條件不允許,沒辦法開啟真正的超凡法陣。
綠星起碼還有煞礦,轉換之後,可以供各種超凡法陣使用。
這裡卻沒有。
瀛洲島確認沒有晶石礦。否則蓬萊和方丈早就過來熱心的棒瀛洲人共同富裕了。
瀛洲島唯一的超凡能源礦在紅樹林,那裡是瀛洲島最低窪的地區,低於海平面。
跟其他地區動輒高於海平面百丈相比,說那裡是地淵深坑也不為過。
可就是這麽個地方,竟然沒有大量積水,而是形成一片奇特的森林生態。
傳說,那裡是山詭的聖地,瀛洲人視之為不祥的詛咒之地。
從北陰帝君的角度講,那裡是天坑、聚陰之地,它就像地下水資源豐富的一小片水窪地,哪怕周遭都成了荒漠,這裡仍舊有水,仍是綠洲。
這比如,自然是指超凡消退的大背景下,某些地方卻因為有著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而遲遲沒有隨大勢轉變。
在周易看來,那就是山詭能夠興風作浪的真正根源。
否則沒有足夠的超凡力,再高妙的技術也缺乏施展的介質。
說的更不客氣些,連他堂堂北陰帝君,都不得不給麾下陰兵裹上生命之皮(荊棘),從而以陰陽循環的模式,降低超凡消耗和白晝環境對陰兵的侵害,土著禦靈者,何德何能,技術敢跟大昌於多元宇宙的仙道體系比高低,大量的供養和禦使陰物?
還是因為家裡有礦?
只要礦產足,可以燒錢抗。正晌午時,炎炎烈日之下,也能架起陰霧玩鬼祟手段。
周易防的其實就是這個。
山詭看似非陰天、非夜晚不出行,不能說故意營造這麽個人設吧,卻也有順勢而為的嫌疑。
白晝消耗確實是大,地主家也沒有余糧,輕易不值當的上演白晝詭行。
但完全可以當做殺招用,比如趁你不在家,抄你老巢時。
就在你認為最不可能的時間段,殺上門,結果不言而喻。
所以,跟這等不肯正面曬馬放對的銀幣鬥,最需要提防的就是陰招。
周易不知道同樣使用‘余力’的方丈金教軍方,心中有沒有嗶數,反正他覺得自己還行,別人浪時,他苟一波,防的就是對手翻起一張強力底牌、繼而反向收割。
他在蛇骨鎮搞出的這個防護大陣,也是獨特,其能源,就是由機關核心提供。
不是秦山號上的那個,而是他後來又仿造的。
這玩意都不需要玩燒開水那一套,生成的能量直接通過超凡手段光熱分流,熱轉換成機械力,光就用於防護大陣。.
簡白的說,就是射燈+符石。
充分利用蛇骨鎮的地形,在山谷兩側的峭壁上,開出一面較為通透的廊道,然後安置射燈、互相打光照射覆蓋。
這個但凡見過些霓虹地燈,又或裝飾裝潢的,都熟。
然後將消耗很低,但又起到畫龍點睛效果的魁罡符石擺放到各個點,防護大陣就OK了。
當然,細節還是有不少的。必須有些光照射不到的、又格外重要的位置,比如射燈背後,需要用鏡面反光看顧,等等。
有了這等大陣護持,安全才真正有保障。
否則,山詭那邊最不缺的就是心懷執念、半傻不奸的千年老詭,給你上演{魔獸爭霸3}亡靈族的女妖附身,關鍵人物變內鬼,能造成多大破壞,那真就需要發揮想象力了。
周易推測,當初瀛洲被山詭不動聲色的拿下,多半就是要害部門被入侵。比如軍事長官之類的,明明都大難臨頭,他說沒事,即便指揮,也是往坑裡帶。
負責組織管理的人被這麽一搞,還能有像樣的群體抵抗才奇怪。
周易的種種表現,蓬萊和方丈,其實一直都有人盯著的。
當然,盯跟盯是不一樣的。具體差在重視程度上。
如果說以前只是習慣性的關注,畢竟對方代表遊離於三島之外的第五方。
那麽現在,就是重點關注。因為實力,還因為總是站在正確的一方,更因為在極短時間內給瀛洲人帶來了一場變革。
英明也好,昏聵也罷,統治者就沒有不審慎對帶變革的。
沒人能夠阻擋人們過上好日子的意願。同時,變革又不可避免的動了不少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但有變革,必見動蕩。這跟統治者最想要的穩定,無疑是背道而馳的,一個搞不好,就是翻船的大事。
從這個角度講,無論是蓬萊,還是方丈,對於來自三仙島之外的人而言,都絕談不上是好客的主人。
並且,周易一行的能力越大,這些人的態度就越謹慎。
具體的感觀,又有分歧。
方丈金教軍的征討將軍,就站在半山園林的高處,指點山下光龍一般的蛇骨鎮,給出‘奇巧淫技’的評價。
蓋因宗教最不願看到的就是開民智,知道越多越反動。
但他們也是有技術需求壓力的,畢竟還有個競爭對手蓬萊。
這也是金教軍出現在瀛洲島的根本原因:瀛洲島雖然沒有方丈想要的資源,但山詭掌握的技術,是他們需要的。
自家知道自家事,他們以‘余力’顯聖,自是明白其超凡體系,跟山詭系出一脈。
更確切的說,當初的三仙島上,以開化的九州先民的角度看,皆是一幫褻瀆生命的邪祟之輩。
方丈島上的土著擅於弄屍,瀛洲島上的擅於控詭,蓬萊島上的則精於毒蠱。
蓬萊土著被徹底吸納後,那些厲害的毒蠱手段,因缺乏施展條件,久而久之便失傳了。
而方丈島的民族融合,金教興起等等,也都是有客觀因素在裡邊的。
譬如最早的時候,方丈島上人力匱乏,九州先民們也不能憑空變出勞動力來。於是,‘屍動力’就被默許存在了。
這個‘屍動力’可比傳說中的湘西趕屍厲害的多,是真的能下地乾活兒,堪稱血肉傀儡。
風俗為生存讓路,如果這算是一種出於樸素需求的改變,那麽後來的千秋萬載需求,就是妥妥的凡爾賽了。
窮的時候想富,富了以後想權,有了權想長生久視、千秋萬載。
金教就是這麽來的,王權更迭,神權不倒。
當然,神權想要真正不倒,與時俱進也是必要的。
說個難聽的,古時吃的開的神棍套路,現代小學沒畢業就搞傳銷的,其技術含量都能甩其幾條街。
更何況,金教的大法高功們,早就暢想著補上‘靈’側的技術短板,讓自家的人生後花園體系徹底支棱起來了。
余力不止+陰靈不滅,這不就是另類的長生久視麽?
所以,金教軍的將軍,作為體系中的既得利益者的一員,是鄙視、厭惡,甚至有那麽點恐懼蛇骨鎮展現的這類民眾參與度高、甚至不依靠超凡者,就能完成的先進技術的。
而在靠近崖頭的蓬萊軍軍營,看到的啟動了防禦大陣的蛇骨鎮,不是一條光龍,而是一團重疊的不夠整齊的光雲。
蛇骨鎮自從厘定了洞穴環境後,很多外放的設施都搬遷撤走了。
就連原本的鎮牆,都整體後退了數百米。
這一退,與蓬萊軍軍營之間的距離,就拉大到了兩裡多地,終於算是結束了過去一段時間力,邊界模糊不清的問題。
當然,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原本的蛇骨鎮鎮牆不夠堅固,且都是由礦石砌成的。
這一退代表著這些礦石已然被高效的消化掉了。
新的鎮牆由石灰岩、高爐煉渣等材料混同而成,看起來表面坑坑窪窪有浮石的特征,但實際上沉重而堅固。
再加上地勢的選擇,以及先進的棱堡築城理念的融入,蛇骨鎮的門戶安全度,可謂幾何倍數提升。
小小的一道鎮牆,硬是有了幾分名關要塞的森嚴氣勢。
有這混凝高牆的阻擋,蛇骨鎮內部的景象,從蓬萊軍營這邊是看不清楚的,哪怕上到瞭望台也看不真切。
當然,就算看真切意義也不大。蛇骨鎮的谷地,基本都是農田, 後來在周易的倡導下,更是多了許多大棚,沒啥看頭。
真正的乾貨,都在山洞裡,整的就跟大山裡的擁有三防能力的軍工設施一般。
蓬萊軍的將軍,給出的評價是:窮兵黷武。
有點不屑,也有點酸。
不屑是因為這位將軍很清楚,經濟才是國度的第一要務。
至於酸,自然是因為周易一個人,就將蓬萊軍、乃至三仙島諸軍,比的嘛都不是。
作為同行,心中難免吃味。
該怎麽說呢?人家不愧是在幾百年戰火不斷的九州大地上歷練出來的人才麽?專業水平吊打承平已久的三仙島同行?
忘戰必危啊!瀛洲山詭事件,以及蓬萊軍的表現,也算是為職業軍人敲響了警鍾。
因此,這位將軍的心情是有些複雜的。
他其實是有學習同行先進經驗技術的意願的。
但具體到現實,也分怎麽學、跟誰學?
他知曉周易只是秦山號上的一名武官。
這種武官,掌握的職業技術,頂天了就是戰術層面的。
說的再細致些,是身處一線的中低級指揮官需要熟練運用的那一套,將帥學這個,很容易就把自己整的‘隻緣身在此山中’。
本來大局觀就挺難得,好不容易培養出來了,結果看見別人的現場表現太秀,就覺得人家那個才好,這是不是有盲目追捧的嫌疑?
所以,與其說是這位將軍拉不下臉做一些不恥下問的事,不如說是想的太多。他準備再看看,而不是急著表態。
結果就在這一夜的後夜,山詭發起了大規模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