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睡夠了四個小時,自行醒來。
時間是凌晨5點23分,天黑咕隆咚,距離黎明到來還有段時間。
周易聽到了雨聲。
行到窗邊一看,果然,雨勢急勁。
稍稍拉開些窗戶,陰冷潮寒便撲面而來。
周易暗歎,事件終究還是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他之前就提醒過王賀,大汕濱海,本就潮濕,陰氣盛,偏偏又因為群山環抱,隻通海風,因而易儲藏濕燥之氣。
這樣的環境下,煞力持續刺激,就容易形成煞雨。
煞借水勢,透地三尺,再想拔,可就難了。
“這下是真麻煩了。這煞雨就跟輻射雨一樣,常人沾染,極易得病。”
事實上,配備鎮邪符,倒也不怵這煞雨,問題是大汕有七十萬民眾。
王賀和張原都在第一時間接到通知,而聚攏了過來。
王賀道:“協調完成了。”
周易呵了一聲,他知道,地方的幾支救援隊,即便沒有全軍覆沒,怕也是只能請求增援和戰術指導了。
他道:“時機已經延誤,上面該不會以為,無論局面糜爛到何種程度,我們都能Hold住吧?”
面度這種問題,王賀可不敢亂表態,攝像組就在一旁忠實紀錄。
“放開手腳,盡力而為吧。”王賀這麽說。
周易也沒有再抱怨什麽,問:“直升機進不來了吧?”
“嗯,不過車隊已經快到了,一百六十多根方尖碑。”
“不夠,繼續製作,三百二十四根起步。”
“啊,這……”
“白焰泛青,意味著煞氣質地更純,由於鎮壓延遲,噴口已經被進一步撕開。
按地震等級估算,如果北寧是一級,那麽這裡起碼是二點三級。
具體我需要涉嫌觀察。
我希望,能在噴射上升到三級之前,卡死它的規模。不然的話,就不是大汕不保那麽簡單了。”
周易的這番話,在半個多小時後,得到了證實。
非官方通報消息,而是夏國在高盧人那邊的‘觀察員’送回的消息。
按照相關影音資料片段的評估,高盧那邊作為這次煞力衝宵系列事件的首發地,噴發最早,時間最長,經歷了白焰轉青,青焰轉紅的一個過程。
如果將半轉變也算作一個階段,那麽現在就馬上要進入第五階段了。
雖然它是持續特性的,不太好比較,可如果卡著時間來對比,就不難發現,每一次轉變,威力貌似都是幾倍、幾倍的提升,這根地震高一級就提升十倍威能,的確很相似。
由於緯度不同,氣候不同,高盧那邊下的不是雨,而是雪。
熒光雪,青色的發光的雪花,當地人稱之為亡靈雪,這種慘青發光的色澤,在西方文化中,就跟幽靈、鬼魂、亡者直接掛鉤。
范圍也大,場面既華美又驚悚。
據傳聞,高盧已經在商議,讓聖者頂著能壓,嘗試將核武送到另一端引爆了。
周易不看好這等‘環太平洋靈感模式’的粗暴操作。
但說實話,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鎮邪不是鎮煞,窗子紙上有破洞,他能裱糊一下,可只剩窗框子,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不過這些都是後來的事。
當王賀他們知曉了高盧煞力青紅,東瀛煞力純青的事的時候,周易已經在孤身接觸煞力噴口了。
他這次也算是藝高人膽大,
三印裝具,鎮邪印陣列,寶焰壺,靈打狀態,可以說,能疊的Buff,都加在身上了,這才勇闖龍潭。 不光是觀察,還因為收到了某種莫名的感召。
而等他像在海底行進般,來在煞力噴口附近時,終於知道是什麽在引誘他了。
一塊艮石。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三生萬物,就是五行化八卦。
五行是五種抽象的力,是萬物之母。
八卦就比較具象了,但仍舊是根源級的,稱之為萬物之始。
而這艮石,就是八卦中,代表著山嶽岩磐的萬物之始。
說白了,就是一種尚未化開的要素。
就好比味精塊化在水裡成味精水,味精水灑入菜中經火爆熱汽化入味。這個就是味精塊。
“當真是時也、命也、運也!”
他入道之初,就知道自己五行屬土,第一階段站著一個‘艮’卦。所以,艮石這種天材地寶,簡直就是位他量身打造的。
寶焰壺祭出,大放光明,不計代價的噴射寶焰,完成開道,緊接著就是虎口拔牙。
整個過程並不複雜,前面是寶光流焰,後面是金色光影,與煞柱擦肩而過,就將在煞柱光焰中浮沉的艮石給取走了。
但看人乾活不累,實際上還是比較凶險的。
半邊甲胄都變形焦黑脆化,撈艮石的那隻手和手臂,則像是糊滿了松脂結晶的豬蹄子。
劇痛,細密的汗珠密布額頭鬢角。
周易暗呼僥幸。
這種時候,有痛感是好事,完全感覺不到,那就真麻煩了。
便在這時,附近的一出建築陰影中,忽然閃出道身影,風馳電掣而至,只是眨眼功夫,三十多米的距離便已跨越。
邪物!佔據了先天武者之軀的邪物!
周易處驚不變,心中哂笑:“早就等你多時,終究是個怪物,比我還要貪婪!”
十幾道銀色飛躥而出,不同於尋常,這些草繩變化的銀蛇,此刻是燃燒形態的。
它實際上可以看作另類的鎮邪符。
邪物沒能躲開這麽多銀蛇的圍攻,不過他勁力非比尋常,在繃斷纏身的草繩的同時,雙臂揮舞,起煞浪拍擊周易。
這就是高端武者最典型的打擊手段,氣勁,就跟小說中武功高手的掌力氣勁的描述差不多。
但邪物能夠趨勢煞力,令這一波打擊效果愈發的生猛。
周易此時哪怕是獨臂,對此也毫不怯場。
此時此刻,他就仿佛十二宮黃金聖鬥士中的摩羯座修拉,手臂就是聖劍,強大的戰技,強烈的自信,無物不斬。
一刀劈下,煌煌赫赫,不但斬斷氣勁,還如同鞭子一般,將邪物抽飛。
也就是先天武者的身體,不然這一下就讓其也一刀兩段。
更多的銀蛇撲了上去,鎮邪印也開始發光鎮壓。
邪物見勢不妙想跑。
回轉並完成重新蓄能的寶焰壺,直接噴出一道火箭,光華一閃,便命中被銀蛇圍困的先天武者。
其身軀一瞬間就變得像是乾柴,從裡往外,開始劇烈焚燒,劈啪作響。
緊接著,一團灰影激射而出。
鎮邪印化作一道光華落下,直接砸中,啵!的一聲輕響,煙消雲散,鎮邪印上光華流轉,寶光風采更甚之前。
與此同時,周易的左臂焦殼碎裂,露出了皮肉粉嫩的手和手臂,而那塊拳頭大的艮石,則變成了土坷垃。
周易手一揮,土坷垃化作一道流塵,與空中的鎮邪印糾纏在一起,而寶焰壺再次噴火,目標正是被流塵包裹的鎮邪印。
經過這次煉製,鎮邪印外殼脫落後,有了玻璃質感,石頭玉化。
法器檔次提升,有了山嶽之力,印之穩重,變得名副其實。
而艮石的精華,已經流入軀殼中。
一部分融入骨骼,更多的則融入了記憶大聖堂的框架。
原本太陰識海開辟,只是勾勒除了大聖堂的框架虛影,現在基本實化了。
記憶殿堂,記憶大聖堂,軀殼是靈魂的基座,修道本就是為意識人格超脫,一切都是圍繞《歸元訣》。
歸元是萬物歸一,艮是三化萬物,完成了這個階段,就會逆行向五行進軍。而有了艮力精華,這個階段的修行,效力勢必大增。
周易現在最缺的,就是魂力不足,這下,可謂缺啥補啥,要多正就有多正。
周易心說:“天道酬勤,真沒白來!”
等他回轉,李忠良見裝具都半毀,急忙上前詢問,確認無事,這才松口氣。
張原和王賀,則震撼的半晌回不過神。
雖然南福的先天武者,整體有點水,雖然被邪靈佔據,實力不能完全發揮,可武者斬先天,還是太誇張了。
這可是隔著武師和武英兩個大層次,說出去都根本沒人信。
問題是,這種事撒謊純屬瘋了,若那邪物沒死,搞風搞雨是必然的,根本經不起驗證。
不行,讓我緩緩,這裡邊肯定有什麽關竅沒能想通。
其實關竅,就是修道者打武者,嗶格碾壓。
不管怎麽說吧,實地勘測完成,讓人惶惶畏懼的隱患之一,也被抹殺,周易這一趟,無論於公於私,都算是超額完成任務。
接下來,就是車隊抵達後,製造並激活鎮邪碑。
而在這之前,周易在地圖上,完成了鎮邪碑的布局。
他將這一批的鎮邪碑全部製造激活後,就再度強製進入睡眠狀態休息了。
他已經保質保量的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省下的,就要靠眾力了。
穿戴著三印裝具的蜜獾戰士,成了駕駛員。
李忠良,以及其他幾位先天,化身力士,搬卸鎮邪碑就位。
就連運輸的汽車,都得在車頭掛鎮邪銅鏡。
進去的時候好說,車上拉著鎮邪碑呢。
出來時候,若沒有鎮邪銅鏡,車輛就未必能正常運轉了……
周易再次醒來,已經接近第二天中午十二點。
“直升機準備好了麽?”
“已經在待命。”
“好,我們走,上天看看。”
周易發現比他睡覺那會而,人多了許多,而一路上他遇到的人,都向他投來或敬畏、或崇敬、或感激的眼神。
“這是跟地方救援部隊合流了?”
王賀點頭:“對,我們的搜救隊,挽救了不少兄弟部隊成員。”
這次搭乘的不是雙峰駝,而是跟斯拉夫人一起開發的雄鹿直升機,跟西方世界的黑鷹一樣出名,甚至更出名一些,尤其在非洲。
煞力雨雲散了,天空湛藍,大地麽,則像是被烏雲籠罩下的大地,蒙上了一層鐵青灰色,但實際上現在豔陽高照。
而哪怕是南方版本的冬日豔陽,也無法媲美衝宵煞力的光彩,基本已經青了,白色不到四分之一。
周易一邊俯瞰觀察,一邊在地圖上做出標識。
大汕城區不大,直升機不到十分鍾就能繞一圈。
三圈之後,回歸落地。
周易將圖遞給王賀,王賀則組織人手,就像玩超級國際象棋般,開始在城區中挪動鎮邪碑。
而周易這邊,將第二批運送過來的鎮邪碑激活。
這次之後,再強行睡眠也無意義了。一天只能休息兩輪,每輪不低於四小時,靠著身體機能的運轉,補充魂力。
周易索性實地勘察,確認大汕是否還能夠住人。
確認之後,他建議:“當個礦業城鎮,到還行,常住久居就算了。我建議整體城市改造,某些地段改造成實驗區或煞晶倉庫。
另外,也要為防止礦難,還有礦場升級做些鋪墊。
重要的事說三遍,我再強調一邊,鎮邪碑,以鎮邪為主,不是鎮煞。機制不同。不要弄險開更大的礦口。
我懷疑,每一次色變,能夠通過的異物上限也會跟著提升。
如果通道能讓異界神靈的化神過來。恐怕就得推算彈藥無限的高端超凡者,向周遭丟戰術核彈該怎麽應對了。”
兩百一十六座鎮邪碑就位後,煞焰就已經被控制住了。
這一點,從回落成小火苗(相對而言)的噴射情勢就能看出來。
不過,周易還是碼上了第三層,共計三百二十四座鎮邪碑才算完事。硬是整出一道‘青光碑林’的超凡景點出來。
收斂的煞焰青中透著血色,離的最近的那批鎮邪碑,在扭曲如熱浪的蕩漾能量中‘咯咯蹦蹦’的響,仿佛隨時會轟然倒塌。
觀察員每隔十分鍾就會報告一次,直到鎮邪碑蛻殼般碎裂外表,露出跟北寧那邊的鎮邪碑一般質密如金屬的新皮,人們才松了口氣。
周易第三天下午離開大汕。
當地人自然是盛情挽留了,實際上更希望他一直在這裡坐鎮個一半年載。不說是預防煞礦的突發事件吧,光是治療染煞、染邪,周易就遠比一幫二把刀強太多。
周易當然不乾,這個時候離開,春節前還能去太方見周茹一面,再晚,就只能直接回家過年了。
“小易,聽說了麽,大汕那邊出現了超級裂縫,數萬人罹難,七十萬人受災,多名先天武者受傷或殉職,老慘了。”
“嗯,我就是從那邊過來的。”
“真的假的?”周茹眼睛睜的老大。
周易沒繼續搭這話茬,掏出為周茹準備的符珠等物品。
“這個你戴,不要離身。這個是給孩子的,同樣不要離身。”
“這都是啥,看起來有些神秘。”周茹拿著一枚符珠,對著太陽端詳,見裡邊的氣泡金光閃耀。
“鎮魂,辟邪。天軌交錯進入新階段,以後入侵我們世界的異界怪物,靈體類的會越來越多,肉眼不可見,奪軀噬魂,陰毒危險,要小心。”
“哦,哦!”周茹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周易又拿出一個盒子,遞給周茹:“這些是給你用來打點人情的。盒子平時注意關嚴實了,裡邊是二十張紙符,一張保守估計三百萬,記住,不賣!”
“啊,啊?”周茹覺得要麽自己聽錯了,要麽周易瘋了。
“我估計很快就有人到你這兒來吹風了,屆時你就明白怎麽回事了。禮賢下士,必有所求,自己清醒點,別給我攬活兒攬事兒。”
“你這是……發達了?”
“算是吧,低倒頭乾一輩子,也供不應求的那種發達。”
周茹總算是明白過些味:“可不能讓關小黑屋,沒日沒夜的拉磨。孩子還想見他舅呢。”
一句孩子還想見他舅,把周易給聽樂了:“行,等你生產時,我盡量趕過來,記住,別替我瞎應承。”
離開之前,周易又給猛虎師的李媛打了電話。
當初來太方裝嗶,當地接應的,除了那幫少爺黨,另外就是蜜獾旅的兄弟部隊猛虎師。
其中,李媛是代表,跟蜜獾旅的尹清的工作性質差不多,都是搞公關口的工作。
周茹這邊,就是由猛虎師在暗中照顧。
此時此刻,這個人情不能沒有表示。
三枚符珠,三十張紙符,一枚銅鏡,提前拜個早年。
實際上,猛虎師辦事也不差,前腳周易水漲船高,後腳便衣保鏢就增派了兩人,二十四小時都至少有兩人暗中保護。
少爺黨那邊,就直接拜年問候貼。
他決定來太方,就沒指望自己落了地,人家還不知道。
所以,人均三張紙符,這玩意現在愈發緊俏,有人開價八百萬,而對某些人來說,命可比八百萬貴多了。更何況,什麽叫排面?
結果,人在去機場的路上,就被這幫少爺黨給截住了。
“易哥,你這太生分了,來了太方,水都不喝一杯,送了禮就跑,這我們心裡哪能過得去?”
“那就送一程唄!咱們過起春節再聚,我姐在這兒,肯定還得來。”
“那可說好了,得專門給我們留時間,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
“紙醉金迷就算了,不愛那個。”
“成,就按北寧海雲會所那個套路,不需要救場的那種。”
“這都聽說了。”
“那可不,最近圈裡關於你的光輝事跡不要太多。我家老逗難得誇我交對了朋友。”
“一樣,一樣,我爺爺還希望請你去家裡做客,吃個便飯。”
周易心說:“你瞧瞧,自打我成名,身邊盡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