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臉錯愕地看著翠棕,好像都在期待著他接下來就會說,此前說得都是玩笑。
“你是說,現在我們都被困在這白霧裡了?”老庖頭一臉不可置信地問道,
翠棕的表情嚴肅,神情失落,沉聲道:“我想,是的。
今日大家都蘇醒後,我去了林子外圍,想確認下之前埋在那裡的標志物還在不在。可跟隨那些標志的指示一番下來,我竟然又回到了部族之中。後來,我又試了幾次,結果也是一樣。我本還抱有一絲希望,方才帶著玄茲大人,沿著你們來時的林間大道走了一趟。結果還是一樣,我們又回到了部族之中。”
老庖頭不想再聽翠棕囉嗦,急切問道:“那你說的破解之法是?”
翠棕看了看玄茲,在得到玄茲的同意後,接著沉聲說道:“大次、小次部族周圍曾莫名地出現過長明國異人的蹤影,他們好像在播散著,像是種子一類的東西。沒過幾天,這些種子會長出一種質地堅硬的小樹苗。
族人們最初還以為是長明國的什麽果樹,想要偷偷摘取成熟的果實,以供大次、小次族人活命。可惜的是,這些樹苗也跟大樹的新芽一樣,毫無例外的很快就在白霧中枯萎了。他們本還十分失落,但很快發現了其他的生機,那就是:這些小矮人似乎並不會受到白霧影響,能自由地出入這片區域。
於是,有一些膽大的部族人,跟著小矮人的腳步,順利地離開了白霧區域,再也沒回來。大次、小次部族間流傳著這些神奇的傳聞,一傳十,十傳百之後,人們逐漸視這些小矮人為‘活命’的圖騰,只要他們出現,就會有一群族人成功離開。”
供土書接話道:“那你的意思是?只有異人族能穿越白霧?”說這話時,胖子下意識的用眼角的余光撇了撇,在另一旁眉頭緊縮,沉靜思考的燧人嚴。但當他看向玄茲正在觀察自己時,又偷偷將目光收了回來。默默心虛道:希望沒有被玄茲大人發現,這是燧人嚴英雄自己的秘密,需要他自己跟玄茲大人說清楚。在此之前,我還是不要亂說話了,萬一暴露了,想必他也會很苦惱。
玄茲倒是沒太在意供土書的神情變化,接過來翠棕的話頭,回答道:“翠棕族長的意思,並不是只有異人族能穿過白霧,而是白霧只能困住普通人族,對異人族並沒有效果。所以只要在異人族的帶領下,哪怕是普通人族,也能穿越白霧離開。我猜測這跟白霧的起源有關系,想要徹底弄明白那就必須要深入白霧的發生地,鹿台部族去看一看了。”
說到此處,燧人嚴便明白了玄茲與翠棕所想,接話道:“所以,你們的‘破解之法’就是,讓身為巨人族的供土書為送火人群體帶路,沿著我們進翠氏部族時的大道離開這裡。我們剩下的人則繼續深入白霧內部,調查西方二部困於鳧徯與白霧的謎團。”
燧人嚴說完,玄茲默默地點頭肯定,可剩下的人卻沒了動靜。畢竟方才眾人都看到了老庖頭想要離開這裡的急切,也答應了他,等玄茲回來再行商議。
眾人都以為,連日與異人族的戰鬥,每次都是步步危機、命懸一線、九死一生,這早已超出了普通人的耐受極限。老庖頭作為一個普通獵人,在小小的符禺部落生活了大半輩子。以他的性格來說,好不容易遇到了玄茲,以為能跟著大人物一起,進入那人族聖地——華胥國。沒成想,眼看著美好日子就要來臨,每每都會遇到阻擾。火祭時長明國來襲,
老庖頭隻得救援羭次部眾人;火祭後救下玄茲,又要面對長明國大軍。這才沒過了幾天安穩日子,還是沒逃離那異人族的威脅。想必老庖頭的內心是備受煎熬,可現在從結果上來看,似乎供土書帶領送火人先行離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燧人嚴、供土書,甚至哪怕是玄茲,都向老庖頭投來安慰的目光。大家以為,老頭會據理力爭,跟著供土書一起離開,屆時要真勸不住,玄茲也做好了隻跟燧人嚴二人一起深入鹿台部族的打算。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老庖頭,不過他低著頭,眾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幾息過去,氣氛安靜的連呼吸聲都聽得見,可眾人還未等到老庖頭回應。燧人嚴忍不住先開口道:“要不你……”
話未說完,老庖頭就搶先開口道:“你這個老頭,這麽重要的事,你竟然藏到現在才說?!”
老庖頭似沒有在意供土書帶領送火人先行離開的決定,而是被翠棕這東扯西扯的說話風格,外加想七想八的做事邏輯氣的白胡子都飛了起來。
幾個年輕人都為之一驚,誰都不知道這老頭葫蘆裡買的什麽藥,怎麽跟個小孩子一樣,說變就變,好像突然間對先行離開這件事絲毫不執著了。
翠棕自然不知道他們一行四人複雜的想法,略帶歉意地向老庖頭解釋道:“你們都是華胥國的使臣,我若提早將這些事情都說明清楚了,豈不是給你們一種先入為主,我們翠氏部族私通外敵的刻板印象,反倒是讓我們的部族蒙羞。這種事情,我想在場的所有送火人都做不出來。”
老庖頭仍是氣急:“你若早說兩句,老頭我還能想想應對辦法,或者提前想一番說辭。你這翠棕,突然來這麽一出,這是讓我只能跟著倆年輕人霍出老命去冒險,哪有什麽退路可選。”
眾人這才明白,老庖頭哪是在操心其他正事,他只是低著頭思考臨陣脫逃的說辭。看著結果,想必是老頭想了一番後,連自己都無法說服,迫於無奈,才將憤怒都發在了翠棕身上。
玄茲看一切定奪妥當,正安排供土書一路注意事宜時,另一邊燧人嚴卻頭大了起來。
翠棕族長執意要兩個孫女跟隨供土書先行回到華胥國,但兩個女孩兒據理力爭,堅決要跟隨燧人嚴前往鹿台部族。
少年被夾在中間,心中讚同著翠棕的決定,生怕翠鶯與翠鳶回到傷心地,想起傷心事。但表面上卻又不得不站在兩個女孩兒這一邊,因為他知道,老人如此決絕地趕走孫女,想必心中對自己的生命已然畫上了句號,若此時與翠鶯、翠鳶不搞好關系,那日後這兩個苦命的孩子,更是連個依靠都沒有。
兩個女孩兒與翠棕僵持了許久,孩子們就是不肯讓步,這讓翠棕頗為頭大。眼看雙方就要吵起來,燧人嚴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這時,供土書為出發準備妥當,跑來跟燧人嚴與老庖頭道別。少年這才鑽了個空子,躲開爭吵。
一路行來,少年與供土書一起出生入死,友誼漸深。此時乍道分別,心有不舍。加之在不知不覺中,太陽漸漸西落,襯得白霧變成了“紅霧”,所以盡管空氣逐漸冰冷,但這氣氛卻讓人們感到惜別與傷感之意漸濃。
少年們的告別沒有波瀾壯闊追思,沒有傷春悲秋的感懷,也沒有豪情萬丈的誓言。他們只是安靜的、簡單的做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他們還給予對方了一個堅定的眼神。就這樣,少年們便在內心堅信著,重逢那日終將到來。
老庖頭也與供土書做了簡單道別。不過,時間不等人,供土書趁著夜色降臨前,變身巨人,在隊伍的最前面奔跑起來,帶領送火人們踏上“火苗”的歸途。
少年剛從分別的氛圍中抽離出來,玄茲就走過來,安排道:“供土書帶領送火人部隊已經出發了,我們也趁著天黑前,繼續西行吧。前路不知如何,還是提早些為好。”
送火人們離開後,偌大的翠氏部族變得空曠而安靜, 好像這裡從未有人存在過。
沒有爭吵聲?難道他們爺孫間的問題解決了?燧人嚴如是想著。
少年想到這裡,並未著急回答玄茲的問題。而是一路小跑到翠棕那邊,想要看看女孩們怎麽樣了。
這時,一個黑影夾這綠光從少年眼前掠過。
白霧也被這綠光照得通亮。
少年被這綠光驚得一愣,繼而當他盯著綠光襲去的方向時,好像想起了什麽,自語道:“這翠綠色看著好生眼熟,怎麽總感覺在哪裡見過?”
“赤紅色”的“白”霧間,閃著綠光的黑影顯得格外耀眼,它直奔翠棕而去。
翠棕雖眼睛看不見,但他似能感知到周邊環境的細微變化。只見翠棕拉開架勢,手持木拐杖,對著綠光的襲來的方向就要劈下。
不過,就在接觸到老族長時,一轉方向,卻向著部族中心奔去。
“不好!翠鶯與翠鳶剛回到族中,那綠光怕是向著她們去了!”翠棕緊“盯”綠光轉彎的方向,驚呼道。
不待眾人追去,綠光飛速移動,一閃就擺脫了眾人的圍堵。
再之後,隻聞得小女孩兒一聲驚呼,綠光就消失在了西方濃霧深處。
“這古怪倒是挺會挑時機來,胖子那邊剛走,這邊就起霍亂。”老庖頭看著那詭異的綠光擄走小女孩兒,意味深長地說道。
玄茲關注著綠光逃跑的方向,抽出宵旰就要追上,但燧人嚴的聲音打斷了玄茲的行動。
“我想起來了,這綠光在那發狂的老囂身上曾出現過!難不成剛才那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