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麽說,燧人嚴都從未懷疑過這個人畜無害的胖子。不過,胖子就在被玄茲叫住後,燧人嚴也動搖了。
他趕忙穿過人群,躲在一棵樹後,偷聽著二人的對話。
“在我到達前,羭次彊有沒有過什麽怪異的舉動?”玄茲問道。
供土書撓了撓頭,似在努力回憶,語氣真誠回應道:“新族長之前好像沒有什麽怪異的舉動。雖然他的為人不受大家喜歡,但他算是為全族安定,鞠躬盡瘁了。但若真說起來‘反常的舉動’的話,新族長與老族長一直關系很好,老族長的指示與吩咐,新族長都會照做。然而在小囂消失之前,新族長好像和老族長為了祭典‘貢品’的事,大吵過一架。具體原因沒人知曉,只是部落中謠傳,據說因為這個白雨季會特別冷,老族長便要將原本進貢給華胥國的貢品,轉而要在祭典上貢給老囂,讓老囂與小囂安然渡過白雨季,繼續護佑羭次部族。這引得本就不信任野獸的新族長不滿。後來,老族長不顧新族長的反對,似乎還專門去了老囂的老窩,提前把要給華胥國的貢品送了過去。不知為何,在那之後小囂就消失了,老囂在祭典上取走貢品時也慌慌張張的,再後來的事就是您趕來救援我們了。”
玄茲對這件事似乎很感興趣,追問道:“哦?竟然還有這事,如此重要之事,為何在我剛到達趕走老囂之時,不及時告知於我?”
供土書趕忙擺了擺手,否認道:“玄茲大人寬宏,請您勿降罪於羭次部的大家!我們並非刻意隱瞞,大家都以為老族長命隕,巨猿也被燧人嚴勇士擊殺,這件事情就算是翻篇過去了。何況,後來族中眾人專心修補家園,更無心插手謠傳中的事。流言漸漸淡去,此事就無人再關注了,若此事造成不良後果,我供土書願代替部落眾人受罰,一人承擔。”
玄茲見供土書如此緊張,再這麽下去可能會影響信息的收集,便安撫道:“我並非有意怪罪你們,也並非在追究責任。我只是覺得羭次彊在死之前的舉動過於怪異,若是他有意私通異族,影響羭次部未來的重建,可就不好了,這才特意過來問問你們。如此聽你說來,羭次彊倒是忠心耿耿。”
供土書見玄茲並未責怪,這才松了口氣。不過,他也從玄茲的話語中,聽出了事態的嚴重性,但是“私通異族”四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胖子自然是站在族人這邊,這次索性半跪著解釋道:“玄茲大人明鑒,我們羭次部族對華胥國忠心耿耿,無敢僭越!”
玄茲見供土書似乎更緊張了,如此下去只會適得其反。她無耐扶了扶額,心道:這胖子真是又傻又實誠,看來只能轉一下他的注意力,再行詢問了。
“喂,你別躲在草叢後面了,聽夠了就趕緊出來!我有話要問你。”玄茲朝深林旁的灌木叢喊話道。
燧人嚴見藏無可藏,聽聞後,“噌”地一下站了站了起來,尷尬道:“哎呀,我就找地方便一下,不巧撞見了你們對話。抱歉抱歉。”
玄茲不理會少年瞎找的借口,開門見山地直接問道:“除掉巨猿的勇士,你在對戰老囂時,有見到什麽異常嗎?”
燧人嚴倒是沒想到玄茲竟然會率先開口問他老囂的事,在少年心中,這件事玄茲知道的要比自己多得多,甚至有可能還是主謀,怎麽突然問起自己來了?賊喊抓賊麽?少年在心中尋思著:玉石一事我是決計保密不會告訴你的,既然你先開口問了,就別怪我實話實說,當著羭次部族族人的面拆穿你了。
想到這裡,燧人嚴裝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突然他一咬牙,似是下定決心,說道:“我實話告訴你們吧,這老囂不是我殺的!”
供土書聽到此話,一臉震驚,插話問道:“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怎麽事情越來越亂了。”
“那日,我在河邊采果子、野草,誰知這老囂突然暴怒地像我襲來,我與它一番纏鬥,墜入漆水之中。就在我想辦法要擺脫它時,它的胸口突然被一支巨大的竹箭貫穿,死在了漆水邊。我們戰鬥過的地方離這裡並不遠的河對岸,我想河邊還會有老囂的血跡。”燧人嚴一臉誠懇地說道。他話語頓了一頓,低著頭抱歉道:“我本不想瞞著大家,但老庖頭有言在先,若是因為我坦白直言,反而害了他,就得不償失了。 ”
燧人嚴一番話,以退為進。這三言兩語間,看似在保護老者,卻又將罪責從自己身上推得一乾二淨。憨厚的供土書隻得在一旁皺眉,一時不知該責怪他,還是安慰他。
倒是玄茲率先打破僵局,她神色平淡,似對少年沒能擊殺老囂這件事毫不意外,冷嘲熱諷道:“你現在倒是說的乾脆,難道就不怕害了老頭了?”
“我剛聽得你們對話的隻言片語,似是事關重大。我心下煎熬,隻道是若再不說出來,更會害了老庖頭。就這樣,我這才直言不諱,將我所見所聞一五一十地向大家道明。”燧人嚴一臉剛正不阿,似是在用表情告訴眼前之人: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有氣去找老頭撒吧!
玄茲懶得跟燧人嚴在話語上糾纏。其實,早在玄茲趕到羭次部落,恰好遇到老囂發狂一事之時,她就瞧出來了這件事情的不尋常。後來,她又在深林中遇到這一老一少二人,越發印證了她心中所想。於是,她執意要將二人留在身邊,看看後面到底還會有什麽新把戲。
不過,火祭當晚突遭變故,二人的所作所為,反而是將他們在玄茲心中的懷疑洗刷了個乾淨,玄茲這才轉而回到羭次部族調查原因。方才聽聞燧人嚴坦白自己與巨猿之事無關,玄茲心底倒是輕松了不少。
少女也很奇怪,眼前這少年與巨猿之死無關,自己幹嘛要松口氣?他怎樣有於自己何乾?不過,這僅僅是一閃而過的感覺,玄茲並未執著於此,她全當做是對自己火祭當晚判斷的收尾。此時的她,更在意的是少年所說的“竹箭”。